“哎？吴桂桂，听说你这次自己打车回来的，挺能耐呀。”

母亲说着，在吴桂桂对肉类的望眼欲穿中把自己碗里的肉挑到了吴阳那儿。

“妈，吴阳都胖了，你怎么还给他挑肉吃。”

母亲白了她一眼，“你碗里一大堆，怎么吃锅望盆呢！”

这是大堆吗，吴桂桂挑了挑藏匿在炒面里的肉，不要让她对一大堆这个概念充满失望好不好。

“问你呢？有咱们这儿的跟你一起回来吗？”

“没有，她们都结伴走的，今天还是我一热心肠的同学教我上车买票的。”

“那你人缘挺不错的嘛。”您就不关心一下我的心路历程吗？

吴桂桂戳着碗里的芹菜，往电视下面的箱子里瞄了一眼，抓过来一把小馍干。

“你看看，吃饭呢你怎么一到家就吃零食，整天吃吃吃也没见你胖多少啊！”

没错，这是她和吴妈的日常对话，时而像隔空喊话一样声嘶力竭，真不知道她们母女俩上辈子攒了多少忧伤，这辈子这么多怨气。

“我又不是不吃饭了，开胃我还能吃多一点。”

“你怎么净犟嘴呢！”

母亲愤怒地往她碗里丢了个勺子，“喝你的汤吧。”

吴桂桂翻了个白眼，得意地晃了晃肩膀，低头喝汤。

父亲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她们俩斗嘴，“你们俩怎么刚回来就吵，好好吃顿饭不行啊。”

吴阳在屡次加大电视音量毫无效果之后也和父亲站在了统一战线，“妈，你再吵我还看不看电视了！”

吴阳在看一部动画电影，因为话痨本质，吴桂桂基本上看的什么节目都能插上一句话，虽然并不保证每次都能歪打正着。得益于她思维跳脱，她也能迅速带入剧情，认真看下去，

她看着在屏幕里蹦来蹦去的小东西，头上顶着个小触角，穿着夜行侠风衣，在悬崖峭壁展示轻功。

“哎，吴阳，这是不是个土豆啊？”她看那小东西的身材和肤色，真是越看越像土豆，不过也有可能最近土豆吃多了。

“啊？对啊。”

“我天，真的是土豆啊。”吴桂桂大声笑了笑，被吴父批评一点也不像女孩子。

屏幕的角落里突然生出一朵小白花，在夜幕下格外打眼，吴桂桂看着电视突然想到了陆杨的脏兮兮的球鞋，他早就该到家了，毕竟住在市区。

那场雾蒙蒙的雨好像下进了她的心里，在陆杨背着包呆呆地停在她面前的时候，不，也不能说是呆呆，陆杨的那双眼睛太过明亮。

吴桂桂想着想着也发了笑意，或者是在看站牌时踩住对方脚的时候，可能更早一点，在难堪地坐在陆杨鞋面上的时候。这些记忆像雨水，潮湿着，转而蒸发在心上，留下浅显的温热萦绕着。

关于土豆的这部电影，吴桂桂是半路开始看的离结尾只剩十几分钟了。也是很庆幸，因为吴阳看电视的时候习惯快进着看，这让她这个围观群众就有点儿烦，每次看一点就跳吴桂桂就想揍他一顿。

吴阳的这个习惯完全是因为大家一起看电视，如果没人参与讨论，他就也没什么热情看出个头绪了，得益于吴桂桂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这部电影顺顺当当到了结尾。

“我一定要做出全天下最好吃的豆腐。”她看见那个土豆指天发誓。

一个土豆做豆腐？

她看到吴阳突然暂停了一下屏幕，本来以为又要快进，吴桂桂还气愤地捣了一下碗。

吴阳告诉她刚才自己说错了，其实那个小勇士不是土豆，是一粒小黄豆。

“哦。”然后吴桂桂心里奇怪地想着，难道要把自己做掉吗？

母亲敲了敲她的碗边，“吴桂桂，别人都吃完走人了，你还在呢。”

吴桂桂是家里吃饭最慢的一个，当然她每次都会振振有词解释着吃饭二十分钟以上才算健康。

父亲对她忙着看电视的强词夺理表示不赞同，并提起了究极冷场话题，“吴桂桂，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

吴桂桂回过神来匆匆扒了几口饭，“还好，比以前进步一点点。”吴桂桂的成绩一直徘徊在中下游，不过纠正心态之后，一切都好多了，她对某些避之不及的学科也开始有了兴趣，老师的功劳少不了，当然那块儿后黑板的用处也很大，毕竟陆杨耐心地给她解决了很多问题，感谢学霸送上关怀。

“你也和你弟弟学学，你看他成绩……”

学他一回家就打游戏吗？

吴桂桂指了指正在打游戏的吴戈，“爸，你看他在干什么？”

“哎，我说过他一次了，整天就知道玩游戏，话都不怎么说。这点，他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吴桂桂表示赞同并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她喝下了最后一口汤，珍惜地送上了自己对母亲厨艺的赞美，离开了饭桌。

旧电脑的使用感越来越差，吴桂桂扭头看了一眼戴着眼镜盯着屏幕，键盘按得哐哐响的吴戈。几个小时前，她试图就新电脑的使用和吴戈达成协议，新电脑一人一个小时。

第25章 土豆怎么做豆腐？

协议达成了，然而在吴桂桂的再三催促下，吴戈一直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再等会儿，再等会儿……”

吴桂桂心中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吴戈小学的时候也是一个萌萌哒的小可爱，有一次从学校考试回来哭着一张脸，眼含泪花。

吴桂桂问他怎么了。

吴戈告诉她考试的时候，自己身后的一个女同学想抄他答案，他对对方说你怎么不自己做，然后绝情地扭回身子后，就被女同学攻击了。

是一支铅笔，女同学一直用铅笔戳他后背，吴戈别着一口气，更不想让她抄答案了。

吴桂桂掀了掀他的背，确实红着很多印子。她忍无可忍地掐起了腰，太过分了!

“那个女生还在学校吗？”她满脸慈祥地看着吴戈。

“还在啊。”吴戈肿着眼睛奇怪地看着眼前好像有哪里不一样的姐姐。

吴桂桂微微一笑，扯着吴戈出门了。

她本人极为护短，又是初中看惯了小男生打群架的年龄，所以拉着吴戈气势汹汹地重返校园了。

吴戈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哭了，他流着鼻涕泡对吴桂桂说:“姐，我不想找她算账。”

吴桂桂说了句:“我不。”她说:“你在楼道里等着，”她几乎是飞奔到了吴戈的教室门口，然后发现，教室没人了。

满腔的怒火被浇了个熄灭，不过吴桂桂想着明天还是要状告老师。

下楼的时候，吴戈抱着楼梯不撒手，耍脾气说不走了，倒是一脸被吴桂桂欺负的样子，吴桂桂当时还失望地批评他怎么不知道不争馒头争口气。

她不理解，但越长大越知道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事情是不能做绝的，而且小孩子的恩怨是一个糖块就能换来的和平共处的。她确实欠吴戈一个道歉，她应该事先问问吴戈的想法的。

“吴戈，你怎么还没好。”吴戈正在玩红色警戒，一大堆建筑物还待竣工，燃情的背景音乐下，吴桂桂凑过去，他正和敌人打得不可开交，一脸紧张，并没有空闲理自己。

上次这种情况下，她是怎么做的？

“吴戈，你不能耍赖皮吧？”

电脑前的吴戈猛摔了一下鼠标，“我不告诉你了再一会儿嘛！”

吴桂桂气极反笑，“是不是说好的，一个小时的，我半个小时前就催你了，你又偷偷重新开了一盘你还怪我了？！”

吴戈憋着怒气最后一脚踹开了椅子，他属于明明不占理还要硬说的那种，反反复复就是几句话，然后两个人开战了。

吴桂桂从来没见过这么幼稚的父母，他俩在这里打得激烈，那两人却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戏。

直到最后，她和吴戈扯着对方的衣服，捏着对方的皮肤，眼里纷纷盛满了怨气和委屈，像两只夺地盘的小兽，被父母拉开的时候还一脸不甘心。

吴桂桂做足气势震天动地地大哭了一场。

“哎呀，别人家没电脑的都怎么过得呀，你们没电脑活不了是吧！”父亲厉声批评着他们。

吴桂桂听到这话越哭越凶，还被口水呛了一下。她愤怒地把手拍在了沙发边上，还指着吴戈说是他先耍赖皮的。

当然两人最后重归于好的方式也很幼稚。吴戈知道自己错了，吃饭的时候一直缠着她说话，“姐，姐……”

明知道自己在生气，不会理他，吴戈还是一脸欠揍地叫她。

“干嘛！”

……

所以在以后的电脑互换中，吴桂桂秉持着电脑在手，他耍赖我也耍赖的信条心平气和地催了一句，落座在吴戈旁边直勾勾地等着他这盘打完，反正他玩多长我玩多长，一点也不亏。

她坐在旁边等的时候，吴阳正缠着父亲要玩手机。

父亲拥有着家里仅此一部的智能机，是吴阳撒撒娇就能得到的宝贝，不过父亲还神神秘秘地上了锁保留着自己的私人享有权，不经他同意开不了手机。

吴桂桂听母亲说前几天吴阳在学校里和别的小同学打架了，所以这次可能性不大，她坐等吴阳心愿落空。

吴阳满脸失落地离开了。吴桂桂偷笑了一声，正巧撞在父亲的视线上，她飞速闭起了嘴巴。其实吴阳用手机也并不玩什么大游戏，都是些连连看，弹豆豆之类的小游戏，所以没什么特别负面的影响。吴阳没过一会儿就又蹦蹦跳跳地去看他的喜羊羊与灰太狼了……

没过几分钟，吴戈也心平气和地完成了和吴桂桂的电脑交接。

屁股还没坐热，吴桂桂正在收农场里的菜，她感觉椅背忽然一晃，抬头一看是吴妈。

吴妈使的是常规套路:如果吴桂桂不准备回头，她会一直晃下去。

“妈，你干什么！”

“别驼背。”

“哦。”

“哦什么哦，把背直起来，别跟你爸似的。”

母亲还不忘踩了一下父亲……

吴桂桂在家里浑浑噩噩也战战兢兢了两天。

因为吴桂桂的母亲大人会照旧催逼作业。

吴桂桂生平没撒过大谎，但单就作业的事已经和父母撒过了无数的小谎。

在家里所有的小孩子都是一样的心情，抓紧时间玩.电.脑。

在母亲来者不善地催作业之后，大家顺从地搬着凳子围坐在桌子前写作业，但作业的完成度就不敢恭维了。

临行前，父亲问:“作业写好了吗？”

吴桂桂目光直视前方，不敢正视吴父的眼睛，“差一点呢，回学校补上就好了。”

吴父点点头就送他们去车站了。

吴桂桂在慢慢悠悠的行车节奏里睡着了，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站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小朵小朵的云彩掩着落日的华光，只在边际留存着或粉或金的色彩。

托了连日断不了的雨，温度一下子降了好几度，现在即使穿着t恤，也不会再闷出一身薄汗。

她背着沉沉的书包，一脸倦意还未消去，在陆杨先前的指导下等在站牌，顺利地搭乘公车来到学校，她晃了晃口袋里的硬币，还欠陆杨两块钱。

吴桂桂下午五点过几分到达教室。

在教室乱糟糟的气氛中有一大堆同道中人正在奋笔疾书补作业，刚到的吴桂桂也会急忙放下书包，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的效率往往是最高的，她习惯把那些枯燥的抄写工作在家里做完，然后一点点地写数理化这些东西。

可现在情况反过来了，她觉得脑子是越用越灵巧的，题目也是越做越熟练的。她的学习情况有所好转，也给了她很大的助力和勇气先写那些试题。

所以现在她倒是轻松了很多。

傅雪揉了揉脑子，眼前堆着一小堆没写的习题，她从书夹的侧缝里戳了戳我吴桂桂的背，“吴桂桂，你物理写好没啊，借我抄一下过程，书上只有答案怎么写啊？”

“写好了啊，但我肯定对不了多少的。”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傅雪勾了勾手，没过一会儿手上一沉，她抓着书从侧缝里伸了出来。

吴桂桂在最后一个字上停笔了，她伸了伸懒腰，发现陆杨不在位置上，也对，陆杨从来不需要补作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