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为他夹了一块鱼，他看着小山茶关切的眼神，夹起鱼生生咽了下去。

出了寝宫，他腹部疼痛难忍，但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不适的症状，只好加快脚步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呕出了鱼肉。

慧心大师曾叮嘱他，改命后决不能沾半点荤腥，慧心是和尚，崇尚佛法，施的术法自然也是佛法，那佛法除了缩短寿命的这一弊端之外，还要求沈晏之忌食荤腥，忌沾情爱。

后来，霍隐找到了他，世人皆知，燕国皇夫狠极了女帝李馥，霍隐却不敢深信，百般试探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他默默的听着，心里止不住的想笑。他捧在手心里想要保护的人，却被人千方百计的伤害。

在燕国铺天盖地的大雪里，他娶了那个长相酷似小山茶的姜国公主姜瑜。

姜瑜生性傲慢，举止泼辣，却挂了一张属于小山茶温婉清秀的脸，他每每见了，便觉心烦气躁，恨不得亲手剥了它。

他在心里苦笑，多少年的朝夕相处，他如何不知道小山茶的打算，她舍不得他孤寂一人，姜瑜是她为他铺的后路。

霍隐想利用他借姜国打压小山茶，而小山茶则利用霍隐不动声色地为他谋生路。

这波涛诡谲的朝堂背后藏着数不清的阴谋暗算，她枉顾自己的名声，宁愿被辱骂，也要为他除去他恨之入骨的王大人。

因为懂得，他便更加难过。

他，很心疼他的小山茶。心疼到五脏六腑揉成一团，浑身止不住地抽痛。

后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日日呕血，脸色变得苍白，他只好拿天寒受冻做幌子掩盖自己虚弱的身体。

那天，他挽着姜瑜一起走出皇城，身后的队伍浩浩荡荡。

姜瑜笑着说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他看到了，一定会开心。

所谓大礼，不过是联合姜国和霍隐把女帝拉下皇位。

他看着那张酷似小山茶的脸，深深的看着。

他忍不住双手触碰那双他看了十几年的脸。

这个女人，她不配。

他早就设好了圈套，抱着必死的决心和霍隐鱼死网破。

他抓了姜瑜，砍了她的四肢，在她惊恐的目光下，生生剥下了那张脸皮。他把姜瑜的死栽赃给霍隐。

听说姜国的皇帝十分疼爱这个皇室里最小的姜瑜公主，听闻霍隐杀了公主的消息，姜国皇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可惜，他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解决完姜瑜，霍隐派人寻他。

他在一众侍卫的跟随下到了祭台，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甚至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她匍匐在他的脚下，卑微地揪住他的衣袖，眼里的眷恋一如往昔。

霍隐拿起那把沾了小山茶鲜血的剑，笑着说，那是他寻来对付她的。

小山茶眼神慢慢开始绝望，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很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思斗转，万般话语堵在心口。

他真的很想抱抱他，可他不能，他要等，他需要霍隐承认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样，霍隐派他杀害姜瑜公主的罪名便有了确凿的证据。

两国之间的交锋，是他送给霍隐的大礼。

这些，他的小山茶都不会知晓。

小山茶早就安排好了所有人的结局，他知道，在她死后，那道她早就写好的圣旨便会交到霍隐手中。

可他心胸狭隘，容不得任何人诋毁小山茶，那些霍隐强加在小山茶身上的骂名，他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他做完了一切，一步步地朝天牢走去，很短的一趟路，他却走了整整两个时辰，快到了的时候，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霍隐站在他身后，脸色阴沉的望着他，他无论如何都没有猜到，沈晏之会害得他功亏一篑。

他没有停下来，依旧固执地前行，好近啊，也许再走几步他们就可以一起死了。

然而下一刻，万箭齐发穿胸而过，他一口鲜血吐在冰天雪地的大牢前，无数的雪花落在眼前，他望着牢门缓缓合上了双眼。

他们这一生，辗转错过，终究，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