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心纪
作者:黎梓伊 | 分类:幻言 | 字数:62.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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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我想亲眼看见!
召集谷中众人,其实也就是当初从元州被两人救下的二十一个散修,加上后来加入的上官渺,新入谷的孩子们在萧珞交代的那个“仪式”未举行之前暂时还不算是名正言顺的明省谷中人。
召集大家正经宣布明省谷的创派祖师名为“萧鼎”,萧珞和薛沄都是他的弟子,算是明省谷第二代的这件事,进行的十分顺利。谷中如今人少,萧珞和薛沄身为谷主尽管平易近人仍旧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而一个早已仙逝多年的第一代祖师的存在,也并不影响如今明省谷的情形和未来,除了真正觉着这件事对两人有不同意义的萧珞和薛沄之外,其他人都是无可无不可地记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萧鼎不是唯一一个明省谷第一代成员,还有一个明省谷名义上的初代长老,薛钰。
这个倒是萧珞提出来的。
他用的理由不是薛钰作为薛沄父亲的身份,而是……
“师傅被拱上这么个位置,若是孤孤单单的,身边没个斗嘴吵架的人,定会寂寞的。”
于是,薛沄沉默了下来。
于是,明省谷的第一代成员,变成了老谷主创派祖师萧鼎,和初代长老薛钰。
萧珞挑了一块地方建起祠堂,供上了萧鼎,薛钰,以及以薛钰之妻身份存在这里的李婧岚的灵位。
这件事虽然意义深重,但办起来却是容易。
难住了萧珞的是另一件。
整理萧鼎留下的书册典籍,功法密卷,连同他游历九州时候自己收集到的一些东西,在明省谷内建藏经阁。
萧鼎留下的书籍,种类繁杂数目庞多,原来摆在绵州那个他们师徒隐居的山谷的时候,就存得很是随意,经常连萧鼎自己去找都未必能很快找到,这点上当年也曾被薛钰嘲笑数落过很多次。
但是不论是萧鼎还是萧珞,两人都没有动过好生整理,分门别类的念头。
去萧鼎的书屋找书,靠得就是一个运气,凭得便是一个缘分。
于是如今……
并没有那个耐心也并不擅长于此的萧珞分外头疼。
不过萧珞很快找到了不亲自去料理藏经阁一事的正当理由。
其一,这些书册虽是他师傅萧鼎传给他的,但其实他本人也没有看过多少,称不上了解。其二便是……他还有跟薛沄一道研究洗髓阵法这件更重要并且没有人能够替代的事情要做。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将这个任务派了下去。
明省谷内,常帮忙处理杂事的,一是出身苗州对周边最是熟悉的姚岚,另一个便是跟萧珞薛沄两个最是熟悉的温宁。
但这件事情安排下来……
姚岚连逗弄上官渺都顾不上,急吼吼地出谷去“其他人未必能找到的偏僻隐秘地方”去找更多的修行苗子去了,只留下温宁拿着萧珞交给他的数个储物袋愁眉苦脸。
上官渺思索了一下,板着小脸儿在温宁的殷殷目光之中试图帮忙,但……
正在温宁一筹莫展,上官渺忍不住想逃的时候,明省谷中又来了客人。
其中一个,还十分难得的,是上官渺认识的人。
陆岩。
陆岩是薛沄和萧珞在调查薛钰过往之事时去的第一站,陈州楼城里认识的朋友,也是从陆岩这里,两人第一次知道了清蕴诀的真相。
陆岩会来苗州,找到明省谷着实令人意外,更令人意外的是……
他不是自己来的。
他是跟李家姐妹,李嫣然和李嫣柠一道来的。
大半年之前,李嫣柠收到消息迅速离开元州,逃往陈州暂避,机缘巧合地遇到了离开楼城在外行走的陆岩。那时候还有伤在身并未修养好的李嫣柠被经过的陆岩顺手救下,同行了一段路程,无意中发现彼此有相同的朋友。
萧珞,薛沄。
李嫣柠心思细,逃到陈州后也是万分谨慎,即便发现陆岩是薛沄和萧珞曾提过一次的在陈州认识的好友,仍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备,隐晦地试探过几次。陆岩倒是坦荡,即便发现了自己被防备也并不在意,比先前不知李嫣柠与萧珞薛沄有关时更尽心了几分地,在陈州为李嫣柠寻得妥当的地方落脚安身。
陆岩的善意很是直接,几番试探之后放下心的李嫣柠一方面感激他的照顾,另一方面也多少有愧于之前对他的防备,对陆岩的态度也渐渐好了起来。
李嫣柠不便出面查探消息联系他人,这大半年来李嫣柠几乎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尽心帮她收集消息的陆岩。
甚至找到陈州的李嫣然,都是在陆岩的接触和帮助之下甩开尾巴避开其他人的视线,跟妹妹李嫣柠相聚的。
李嫣然和李嫣柠碰头的时候,李嫣柠的伤也养好了大半,姐妹两个合计了一番,决定想办法南下去找薛沄。只是原本打算跟陆岩告辞,却不想陆岩沉吟片刻便决定跟两姐妹同行了。
三人从陈州出发,向西穿过绵州南下,再经由清州,进入了苗州境内。即便是李嫣然也不得不承认,有陆岩同行一路上姐妹两个省了不少麻烦。
第八十六章 我想亲眼看见!
李嫣柠便不必说了,以前都是呆在沧州李家并不如何出门,便是李嫣然偶尔出门也都跟着护卫侍女照料打点,再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事学会不少东西,这样的长途跋涉又要低调行事掩藏行迹的事,两姐妹都是不擅长的。
所以一开始上路的时候还对陆岩有些不是很看得惯的李嫣然也默默地不再说什么了。
迎了三人入谷,众人都十分欣喜,尤其是难得再见到李家姐妹的薛沄。
进了明省谷,众人简单说了些话,李嫣然听薛沄说着建立明省谷的初衷和志向……
“啪”地一声,起身太急的李嫣然碰倒了身后的椅子。
但眼睛亮晶晶的李嫣然没去管,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薛沄:“小沄!”
即便如今做了谷主修为也超出许多,仍旧在李嫣然叫了一声之后本能地一个哆嗦的薛沄:“啊……我……我在。”
“你这明省谷,能收我和嫣柠吧?”
“嫣……嫣然?”
“我没打算再回李家。”李嫣然直言不讳:“嫣柠的情况你更是明白。”
“阿姐……”
“乖。”李嫣然在李嫣柠忍不住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时,转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语调温柔了不止一倍:“阿姐在李家唯一在乎的牵挂便是你了,你不在,阿姐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阿姐……”李嫣柠眼眶微微泛红。
陆岩看了看,伸手给李嫣柠面前的茶杯添了一下烫热的茶水,又随手放了一张帕子在桌上。
李嫣然瞟见陆岩的动作,温柔和煦的神情一下子狰狞起来,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陆岩一眼。
“李家护不住我妹妹,今后我自己来护着……绝不让人觊觎了去!”
铿锵有力地说着这话的时候,李嫣然的眼睛特地在一旁微微笑着并不受影响的陆岩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薛沄和萧珞对视一眼,神情有些许复杂。
注意力不怎么在薛沄萧珞这里的李嫣然没有察觉,陆岩也没注意,倒是李嫣柠瞧见了,忍不住开口问道:“……薛沄姐姐,怎么了么?”
听李嫣柠这么问,李嫣然也没再去瞪陆岩,转头看向薛沄:“有事儿要说?”
薛沄看向萧珞,李嫣然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萧珞。
作为当初从中州救走李嫣柠的主力人员,了解更多的萧珞的确比薛沄更有发言权一些。
“你有没有想过,李家可能不是没有在李嫣柠这件事上出力的?”
李嫣然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哈?”
倒是李嫣柠,沉默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开口:“萧大哥是想说,帮我们的那位冯家客卿,田不苦前辈,与李家有关?”
薛沄忍不住一叹。
李嫣柠的聪慧和敏锐,当真是令人惊叹的。
李嫣然看了看李嫣柠,又看了看萧珞和薛沄,一下子坐回椅子上抱胸撇嘴,不是很相信的样子:“那个人跟李家有关?你们如何知道的?不是说……那时候他除了发下心魔大誓之外并不肯多透露什么么?我在李家可从没听说过李家有谁跟姓田的有什么交集。”
“也不过是个猜想,并无实证。只是觉得凑巧,又怀疑,世上可能没有那么多巧合。”
李嫣然眨了眨眼,看着萧珞:“什么巧合?”
萧珞却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看向一旁的陆岩:“这事,陆兄也许也是知道的。”
“……啊?”
不说李嫣然,连陆岩本人都愣了一下。
“陈州楼城,十九年前,东城别苑有些什么特别的事儿。”
被萧珞这么一说,陆岩微皱起眉细细思索,而后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
李嫣然磨着牙看着陆岩:“你想到什么了?”
尽管修为已经有差,既然萧珞仍旧平辈论交唤他“陆兄”,陆岩也便并不见外地仍旧以曾经的方式称呼说话:“萧兄所指的,当是十九年前闹出过一点儿动静的两个散修在东城别苑内丧命的事。那时害人性命的是冯家的人,而李家……好像有人试图阻拦相救,只是不幸未能从冯家手下救下人。那时候的那两个散修,一男一女是对道侣,男修姓莫,女修姓田。”
尽管只说到这里,可在座的即便是李嫣然却都已经明白了,毕竟前面他们才特地提起了身为冯家客卿,却里应外合帮他们救出李嫣柠的田不苦。
田不苦,姓田的女修。
李嫣然有些诧异:“你是说田不苦跟那个丧命在冯家手上的女修有关?这……这么巧嘛?”
“若真是这样,田不苦帮忙就不算难以理解了。十九年前在楼城李家的人试图救过人,虽然未能成功,但想来情是承了的,这才有这一回的帮忙。”
李嫣然也明白之前萧珞那句话的意思了。如果田不苦的这个忙真的是还李家的某个人的人情的话。
十九年前在陈州楼城,显然不可能是李嫣然或是李嫣柠本人,甚至李嫣柠的父母在世的时候也并未踏足过陈州。
田不苦如果是要还李家的这点儿人情,对象定是李家的其他人。
要这么算……
“阿姐。”沉思片刻的李嫣柠看向李嫣然:“我以前看过行事录记载,若我没有记错,十九年前去陈州楼城收药材的……是二叔。”
李嫣柠说的二叔,薛沄也是见过的。
最近的一面是在薛沄从顽州赶去沧州见李嫣然,李嫣然在城中与那些议论李嫣柠“之死”的修士打起来的时候出现的,制住了李嫣然的举动封住她的灵力,并让她回族中受罚的那个。
李家二叔,李青洲。
“……二叔……”李嫣然喃喃着,脸色颇为复杂。
“嫣然……”
“……你们也说是猜测,并无证据。这件事……我记着了,日后有机会定会查清。若真是……二叔的这个情……”李嫣然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片刻才继续说完:“我会记得的。”
薛沄很是明白李嫣然此刻的纠结反应。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在沧州莫陵城,被李家二叔李青洲制住,说她为嫣柠不平的行为是错,说她对上那些逼迫嫣柠还在“死后”议论不止的修士是错的时候,李嫣然通红一片的双眼。
那时候她是那样不甘,那样不平,那样恨。
“但……”李嫣然话锋一转:“这并不影响我与嫣柠打算投身你们明省谷。”
薛沄看着李嫣然,知道她还没有说完,便不出声打扰,让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想法,最是简单。小沄我先前与你说过的,我没有什么伟大的志向,什么悲悯的情操,我只要我在乎的人好。不只是平安,我还想要他们不受委屈,不被慢待,不被误解,不被污蔑。我喜欢你口中的那个未来,我也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就想看那些人,知道自己被元彻那个畜生利用,知道自己被冯家蒙蔽,知道自己愚蠢地被人当了刀子使,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迫害无辜之人的刽子手之后……他们会不会愧,会不会悔,会不会无地自容!我就想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底气,在我面前仰着头说他们自己多么地正直无私!我就想看!想亲眼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