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他翕动着嘴唇，干涸发裂的嘴皮泛着不正常的白色，“他自己跳下去的。”

电话那头，很明显听到有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既然是自杀，就省了我们一些麻烦。你赶快回来吧。”

他站了起来，擦干眼泪，陈墨地走下山。

华天说得对，就算选择跟他一起生活，他也会有后悔的一天，既然他用生命成全自己，为了死去的他，自己应当更努力地在陈家生存下去。

回到家，陈墨依然觉得很痛苦，可是他知道这种痛苦没有人会在乎，他只能打起精神来好好的生活。

陈家的长辈们早已等候在那里,麻烦已经清除，所有人都等着他接手陈书航留下来的烂摊子。

“书航现在在哪儿？”陈默问道。

“他现在恐怕躲在郊区别墅里，避开警察的追踪。阿墨，我们一直都很看好你，公司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陈墨微笑着回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因为书航那臭小子，其他分公司连带着也受到了影响。”一名长辈皱着眉头，满脸不悦。

虽说大家都是一个宗族出来，可说到利益这回事，谁也不肯先让步。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送书航去自首。”陈墨看着众人，目光坚定，“这样躲下去，迟早陈家要被他一起拖累完。我们陈家在警察局还是有些人脉的，只要他自首，起码局面在我们掌握之中，大不了，让书航坐一阵子牢再放出来，也没什么影响。”

众人窃窃私语了半晌之后，纷纷点头赞许他的意见。

“好，我会请律师团商量过后，送他去警察局。”

陈家人向来都冷血自私，陈墨原本以为自己也不例外，可现在才发现，原来他骨子里也有这种冷漠，次日，陈墨就被人送进了警察局，听说他被押送进去之前，大骂陈墨。

比起这个，更令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华天的尸体被人山上一名工作人员发现了，他已经被送往医院检查死因。

他打开窗户，一股冷冽的风吹进来，冷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没想到A市的冬天过得这么漫长，这么寒冷。

隔了几天，年轻又有前途的画家自杀的事，在整个A市流传开，华天的父母从日本专程赶回来，给他准备葬礼。

他没有去，不是不想，是不敢。

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歉疚，悄悄地没有带任何随从，隔得远远地站着，看着一群身穿黑衣的人站在一排，吊唁华天。

这里面，有很多他所熟悉的面孔，唐语欣，周莹，廖玟晨，还有林染。

仿佛察觉到有人躲在暗处偷窥，唐语欣敏锐地抬起头，隐藏在墨镜后的视线与陈墨刚好对上。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她轻声说道，“你不是跟他撇清关系了吗？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

陈墨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事，该走了。”

他脸色有些憔悴，看上去像丧家之犬，还有些可怜，在唐语欣的注视中慢慢地走远。

“算了，像他这么没有良心的人，不配送华天最后一程，欣欣，对这种翻脸不认人的小人，你以后可得小心。”林染冷哼一声，满脸鄙夷。

唐雨欣心里有些难受，虽然她与华天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可她始终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情形，他的眼神透露着傲娇，谈起自己的画作时眉飞色舞，一脸孩子般的得意。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美好的男人，就这样自杀了？

她有些伤感，慢慢地回了家。听到佣人们讨论新闻，原来陈书航已经去警察局自首了。

陈家果然一如既往的冷血，为了家族利益可以牺牲掉任何一个亲人。

听说这次他们雇用的律师团非常的厉害，说不定能帮陈书航脱掉罪名。

他做出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唐语欣无法原谅，阿强的死至今都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绝不能容忍陈书航就这样逃脱。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她抬起头，瞥了一眼书房里的顾正祁。

最近他似乎有事情瞒着她，总是在书房，即便她半夜醒来，身边床铺也总是空了一个人。

顾正祁缓缓抬起头，唇角微勾，“过几天就开庭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她知道他说这话，想必陈书航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心里稍稍安定一些之后，她忍不住蹭过去，轻声暗示，“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顾正祁垂下头，依旧目光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文件，“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去休息。”

“可你最近总这么熬下去，会对身体不好，而且我们好久都没有……”那种事情，总不好意思让她一个女人主动提出来吧，她脸色红红，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好久没有什么？”偏偏他就想逗她，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算了，我不理你了。”她气呼呼地转身奔回自己房里，默默抱着枕头，脑海中闪过他刚刚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觉得心情舒缓了不少。

也许是她最近心情不好，多想了，顾正祁是不可能有其他事瞒着她的。

隔了几天，这桩轰动A市案子终于在法院进行审理了，唐语欣在家忐忑不安地等候消息，不时有消息透过媒体传来。

她目光关切地盯着电视直播，直到看到被记者们簇拥的两个女人出现，这才明白顾正祁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

秦舒雅，还有许久不见的陈老太，居然一起出现在了法院门口！

很明显她们不是为了支持陈书航而来，因为陈老太面对记者的镜头，神色轻松地表示，自己是为了正义而来，这一次一定会站在公理这一边，出庭作证，向法院披露自己当年在陈家所知道的一些秘密。

而秦舒雅则像一个孝顺的儿媳一样站在陈老太身畔，表示这次也是出庭作证，希望法院能够不畏于强权，公正公开地审理此案，给帝爵集团和那些被坑害的消费者一个公道。

再一次站在镁光灯下，秦舒雅的心情非常好，她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这种做焦点的感觉了，她知道要获得大众的关注度，就必须要有话题性，而此时，她很高兴自己再一次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人，享受公众各色各样的目光是她黯淡的婚姻生活里唯一值得她生存下去的动力。

秦舒雅和陈老太一前一后的走进法庭，坐在证人席上。

她不敢抬头看陈书航，他的目光太可怕，阴鸷到令她觉得自己随时会被他扑上来掐死。

顾正祁的话在脑海中回响，要想从陈书航手中逃走，就必须一击即中，让他再也爬不起来，她紧张地在脑海里过度着要陈述话，手心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陈老太默默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些年来，她一直盼望着儿子能亲自来看望她，尽管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可再大的念想，二十多年过去，也早已被无情给磨得失去了意义。

顾家的人救了她，给了她晚年唯一的欢乐，为了唐语欣，为了唐天赐，她暗中接受了顾正祁的邀请，搬离了顾家，每日独居在另一处住宅里，为今日的开庭做准备。

要说的话已经在心里来回思虑过好几遍了，陈老太目光坚定地看着陈书航，暗中告诉自己，即便今日她的供词会让儿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起码，他能就此少做一点恶，能及时止损，为陈家积累一点福报，这样也就够了。

法庭内，每个人的内心都难以平静，换上了蓝色囚衣的陈书航脸色十分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找了许久的两个女人全都在顾正祁手里。

顾正祁果然厉害，居然把这两个女人作为砝码，拿来对付他。

他更没有想到，连陈老太这个女人也敢背叛他。

这个身份卑贱的女人不配做他的母亲，他有些后悔这些年没有把她囚禁得更严一些，导致顾正祁抓到了把柄。

“开庭！”

法官神色严肃地表示。

法庭内气氛肃穆，案件有条不紊地进行审理。

法庭外，记者们全部都在等待着宣判结果。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庭外，谁也没有注意到车里的人。

车内，一身黑色正装的陈默微微阖上双眸，神色淡定的等候一审结果。

假如法官的审判太过轻微，他不介意再加两个证人，给陈书航施加压力。

华天死去的代价，让他更加懂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陈家已经有了他，再也不需要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陈书航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的拉锯战正在进行着，法庭内每一个人都神色严肃地盯着这场战争，顾正祁冷静地坐在席间，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冷酷。

他的手下意识地把玩着一只古董打火机，身姿笔挺，最后的宣判下来之后，他终于放松了一些，肩膀微微放松，双手插兜，徐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