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许一巴掌拍在何铭的肩膀上，把后者吓了一跳，她认真地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现在跟我去洗手间看规则，咱们赶紧破解这个次空间回现实去。”

何铭神色复杂地看了林知许一眼，他像是在问林知许，又像是在问他自己：“回去？回哪里……回那个充满诡异生物的昏黑的研究设施吗？还是回到那个充满暴力与绝望的监狱，等待着死亡慢慢降临呢？”

他突然眼睛一亮，视线跨过林知许看向房门的方向。

林知许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里站着一个相貌朴素，只能算作是一般的女孩，她手里拿着一袋零食，脸上带着笑容。

何铭看到她后立刻就喊道：“银杏。”

女孩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看上去要年长许多。

“你哥哥来看你了，小何。”银杏笑着说道。

林知许立刻就明白了。

何铭不愿意离开这里了。

他的心性影响让这个世界具现出了他重要的人——哥哥，甚至有可能还有银杏。

在看清世界的残酷之后，失去了至亲之人之后，他又怎么能放下重逢的喜悦，选择回归那个冰冷残酷的世界呢？

他已经在现实中失去了哥哥，不愿意在这里再失去一次了。

因为这里太真实了，甚至是这些虚假的人都拥有完整的一生，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符合逻辑。

那他们还能被称作为“虚幻”吗？

林知许看着何铭那些明显很欢喜的连神色复杂，他几乎没看过后者这个样子，但可以想象到，曾经他的哥哥还没有死的时候他有多幸福。

林知许默默地站了起来。

“令医生你好。”银杏看着林知许，微微弓腰。

林知许看着银杏的脸，抿着嘴点了点头。

“银杏，哥，我和令医生有些事情要说，可以暂且回避一下吗？”何铭温柔地说道。

名叫银杏的女孩点点头，和何铭的哥哥一同退了出去。

“我已经回不去了。”何铭看着林知许的眼睛，带着些悲哀，带着些庆幸说道。

“我很现实的，我需要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之后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很多突发情况，你可能会有用。”林知许说道。

“就像是公司利用员工一样，我帮助你，我牺牲我自己，然后呢？你将我带出监狱，我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何铭说道。

他展开双臂，似乎是要将这个虚幻的世界抱进怀里。

林知许无情地说道：“这里再真实也不过是黑雾的造物，你忘了黑雾是什么样的东西吗？你真的要让自己留在这里，留在这种地方？”

何铭欲言又止，他用手握住一片空气，在空中抓了两下，他将五指刺入手心，一次比一次用力，他贪婪而肆意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渐渐蹲了下来。

他嘴唇打颤，抱着头，目光不知偏到了什么地方：“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不想回到那座监狱，回到那个城市了。哪怕这里是幻想，我也愿意留在这里。”

“更情愿留在虚妄的幻想之中么……”

没有再多留恋一眼，林知许离开了这里。

先试着让自己完成任务，不一定要所有人都完成才可以离开。

放下助人情结，拥抱美好生活。

更何况对于何铭来说，哪边的世界更美好更真实也犹未可知。

在这里虽然一切是虚幻的，是临构筑的，但它足够真实，足够蒙骗自己。

看到何铭的反应之后，林知许不禁怀疑血眼会不会也迷失在这里了。

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暴露过自己在这里认识某个人，或者说和他有大量接触的只有李医生，还没让他看到认识的人。

但林知许相信，一定会有的，如果他迈不过那个坎，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那时候林知许也只能选择在这里夺舍血眼了，在温柔乡中沉浸的他不会再有反抗的机会。

林知许将手按在胸口，平复着呼吸，突然惊觉于手上的温软触感，又连忙将手挪开。

“没想到令琉璃还挺有料的……”林知许暗叹一声，再次迈动脚步。

就差隐瞒病情了，拒绝进食可以和这一点平行进行，所以无需担虑。

林知许在令琉璃的记忆中搜寻了一下，随便确认了两个能不能算作是疾病还犹未可知的东西——严重的失眠和轻度抑郁。

这两个应该算是心理疾病吧，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确实很符合利用漏洞这一点，因为规则上只说了“疾病”，却没说那一类的疾病。

这样的话啊……

林知许轻轻笑道，他的晶石病也算数咯？

那么他只需要回到原来的身体后，在不经意间暴露自己静脉中流动的黑色细小颗粒就行了，自从这个世界“开始”之后，他们还没有给林知许做过体检，没有发现晶石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知许走过拐角，在转头的一瞬间和一个年迈而挺拔的身影撞在了一起。对方倒退了两步，两眼看着令琉璃止住摇晃的身形，一开口就让林知许呆住了：

“娃？”

苍老沙哑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扎入了林知许的心，他看见的是一个身体健康，精神奕奕的阿爷。

为什么？

她现在明明是令琉璃啊，为什么阿爷开口就认定她是林知许呢？

“娃，别走，算阿爷求你了好吗？”林藏储眼巴巴看着林知许说道。

“您认错了吧，我……我是令琉璃，是这里的医生。您是来找林知许的么？”林知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这个世界的令琉璃的记忆里并没有和阿爷有关的东西，所以林知许根本没想到阿爷也会在这里出现，这确实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阿爷摇着头，随后笑道：“你果然是我的孙儿，你的语气，小动作和他一模一样。我根本就没跟你说过我的孙儿到底是谁，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林知许这才意识到他出了一个错误，他不该在刚才说出自己的名字的。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但林知许反应很快，她立刻开口说道：“我是您孙子的主治医生，所以才会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