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忻钰终是垂下头，他貌似从来未听过郁青解释过，只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之中，却从未了解真相去为郁青喊冤。

是啊，郁青身上又怎么可能会有迷魂散？相处了这么久，竟还不信任她的为人……

他们都未将此事往聂玲珑身上去想，也让她得逞，既坏了他与清颜的感情，也让郁青名誉受损……

袁琛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拿此事来评判温忻钰，既已知错，郁青因也不会不原谅。

他看着那幻影，看着一模一样的自己同郁青一起，心绪十分复杂。

“我从头到尾，对郁青都是有亏欠的。”温忻钰神色淡淡，愧疚逐渐涌上喉咙，也让他不禁有些哽咽。

程家人因他而死，他原以为将郁青接回到万木堂就能够好好弥补，结果却还被迫嫁给了自己……

“你总说对她有亏欠，可我从未见过你做过什么。”袁琛看了他一眼，随即道，“所以这次，你就让我回去。”

没有一丝请求的意味，但袁琛知道，就凭他内心中的挣扎，他也完全会同意自己离开。

思酌些许，终是妥协应道，“那若你回去了，定是要替我好好弥补她。”

袁琛微挑着眉，“当然。”

当然要好好照顾她，最好还要把她从残魄那抢回来。

*

袁琛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同父母讲时，母亲却正好来到了他的房间。

明氏站在门口先是愣了一会儿，看着他一身便衣便明白了他要干嘛，于是走上前来，将盘子放在桌中。

随即为他整了整衣领，明是调侃的语气，眼角却微微发红，“是要去寻你那小姑娘了？”

“……”袁琛睫毛颤了颤，随即垂下眼来，“娘……”

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忽而轻快笑道，“哎呀哎呀，我儿又不是不回来了，伤心难过什么劲儿啊这是。”

袁琛也跟着笑着，却是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她抬眼，“这次，可得将姑娘给带回来。”

果然，母亲惦记的不是自己，而是程郁青。忽然有一瞬觉得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娘，而是程郁青的娘似的。

他叹了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道，“娘，若您想见，以后来便是。”

闻言，明氏眸光微闪，“真的？”

袁琛点了点头，让程郁青来魔宫，他倒是担心有些危险；而爹娘来他们清茶阁，倒是可以。

见此，明氏激动道，“那我赶快收拾东西，我同你一起去！”

“……”让她来她倒是现在就想来。

袁琛拉住明氏，叹了一声，妥协道，“娘，我也许久未回去了，有些事情难以处理，待处理完之后我再让她来见您。”

闻之，激动的心又忽的浇了盆冷水，明氏埋怨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声嘀咕道，“那你刚才说那话，倒是让娘空欢喜一场。”

他轻笑一声，安慰道，“这段时间二殿下也渐渐好转，娘若无事，也可以去看看他。待照顾二殿下照顾好了，我便传音让您与父亲一起来见见她。”

这听起来也实在不错，明氏终是点了点头，将那盘糕点递给他，“那你把这带过去。”

又是盘绿豆糕。

只要自己回来，娘便天天一盘绿豆糕送过来，他都快要吃腻了。

可在外处他又格外想念那绿豆糕，想着可以带去给郁青尝尝，也就收了下来。

忽的想到了什么，明氏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不行，得多拿些给那姑娘也送一点。”

说罢便打算往外走，袁琛怎么喊也没喊住。

哎。

袁琛垂下眸，想着若是郁青拿到了这份绿豆糕，又是怎样的表情？

之前他让温忻钰捎带过去，倒是没亲自送给她。这次，他得亲自将母亲的心意递给她……

*

远在万木堂的郁青压根没有他要回来的消息，倒是正高兴着今日的花灯节。

今日元宵，青岩村要办一盛大的花灯节，猜灯谜、吃元宵、今夜似是会十分热闹，她已打算与温忻钰一同去。

她与这个温忻钰一直相处下来，倒是也渐渐习惯了，他十分照顾自己，两人相依为命，倒是好像也不错。

只不过他一直想着要同自己一张床睡，奈何自己终究跨不了那坎，于是每晚都要拴上门栓才安心睡着，生怕他哪日爬到自己床上去。

但……

若自己不愿，温忻钰应也不会勉强……

只是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

“郁青？”

收敛神思，郁青回过头去，疑惑地看着他。

温忻钰将一碗汤圆递在她面前，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她摇摇头，只指着门外悬梁上挂着的灯笼，“大人，今夜我们去换一盏新的灯笼吧。”

顺着她指着方向看去，温忻钰看着随着冷风吹起的灯笼，灯芯早已燃尽，如今倒是没有一点儿光亮了。

原是在想这个？可为何刚才见她的神情似是有些苦恼？温忻钰只点了点头，“那待会儿去花灯节时买一个。”

第82章 鲜肉馅汤圆

程郁青笑吟吟地接过汤圆，“好。”

她拿起勺子轻轻咬了一口，芝麻流心便随之留在她的口舌，同着糯糯的口感，竟是比之前自己吃的香甜可口多了。

温忻钰眸光流转，试探性地问道，“好吃么？”

吃时眼光微亮，她点点头，“好吃。

见此，温忻钰笑道，“自上次那汤圆之后我就知道你爱吃甜口的，所以就给你做了芝麻馅儿的。”

“谢谢。”程郁青垂下头，再舀起一个汤圆时忽而想到了什么，“不过你怎么知道…”

按理说，这个温忻钰是成婚之后才出现的，之前的事应该什么也不知道啊……

他揉了揉她的头，解释道，“你忘了去年端午节去茶阁吃汤圆了？那会你吵着袁琛要吃汤圆，结果吃了一口鲜肉馅汤圆之后再是一口都没吃了。”

愣了半晌，回忆就这样被人勾起，思绪也忽的飘向了远处。

“是么……”

端午节那日，在众人包粽子的同时，她又非常馋汤圆吃，于是便一直缠着袁琛给自己做汤圆吃。

……

“吃吧。”

那时的她看着这碗重做的汤圆，神色有些犹豫，试探地嗅了嗅，问，“你没下毒吧？”

袁琛皱眉，“我毒你干嘛？”

她敷衍地笑笑，心中却暗自腹诽，他日日同自己作对，趁机用这汤圆毒死她也不意外。

想是这样想，但却还是迟疑地吃了一口。熟悉的软糯口感顿时勾起以前与父母一起吃汤圆的回忆来。

怔了半晌，才听见袁琛调侃她道，“不是怕我下毒吗？怎么还敢吃？”

郁青轻蹙着眉，将碗放回桌上，回道，“咸的都没下毒，甜的你敢下？”

“敢啊，”袁琛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这可是专门为你做的爱心汤圆呢。”

程郁青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顿，爱心汤圆么？切。

她微挑着眉，而后又继续吃了起来。

这压根就没吓唬到她。

袁琛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众人多碗当然不敢下毒，而你嫌弃这咸汤圆，正好就给我一个给你做甜汤圆的机会，也正好给我一个给你下毒的机会……”

听他说完的时间，程郁青都把碗给干干净了。

她将碗放在桌上，抬头直直地看着他，“那你看着我死呗。”

“反正我都吃饱了还怕什么死不死的？当个饱死鬼也挺好的。”

吃饱喝足就能回家，多好。

他胡言乱语，她也跟着胡言乱语……

袁琛忽然被逗笑了，单手叉着腰，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嘴贫得很。”

她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要开玩笑我当然得配合配合你，你说是不是袁老板？”

顿了一会儿，袁琛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你就当真觉得我不会下毒？”

当然，她不过就是调侃调侃他几句，又没到让他憎恨的地步，又怎会动杀她的心思？

何况，若是他将自己毒死了，还有师姐和大人一同替自己报仇呢。

可却变了一套说辞，“你对我这么好，怎么会想我死呢？”

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时，袁琛沉默了许久，随即微微勾着唇，笑着看她，“哦？”

她走到水缸前舀起一勺水放到碗中，轻轻转动着碗沿，边洗边说，“袁琛，即使你放了碗有毒的汤圆给我，我也会心甘情愿地吃下去。”

“我喜欢吃肉粽，吃甜汤圆，与你们的喜好不一样，但就单凭你会特意为我包肉粽做甜汤圆，即使里面有毒，我也会领你的情。”

说罢，她甩干手上的水，将碗放回橱柜当中，而后转过头淡淡笑道，“谢谢你特意为我做的汤圆，我吃的很开心。”

当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说出那些话来，现在倒是明白了，那时的自己，早就已经喜欢上袁琛了……

……

哎，可惜。即使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如何？心上人早已离去，也不知会不会回来看一眼自己？

郁青眉目低垂，有些失落地盯着桌上的那碗汤圆。

“今日心情不好？”温忻钰见她失神，便坐在她旁边，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问道，“可是这汤圆不合你胃口？”

郁青却是下意识地把手又抽了回来，“没有，怎么会呢？和我之前吃的汤圆一模一样。”

顿了顿，随即他顺手将她垂下的鬓发撩至耳后，“那我们的小馋猫今日怎么吃的这么少？”

说实话，小馋猫这个称呼她实在没有适应过来。太亲昵了，一点都不像真正的温忻钰。

郁青垂下眸，小声回道，“我没胃口而已。”

闻之，温忻钰摸了摸她的头，“乖，再吃一点，你待会儿会饿的。”

待会还要去花灯节，若是只吃那么一点定是会饿的。

她想，若是袁琛的话估计还会骂她让她少吃些，说在街上肯定不是去买花灯而是去小吃摊了……

郁青回过神，轻叹了声，无奈再次拿起勺子，轻轻嚼着，芝麻馅儿从汤圆皮中爆开，香甜在她味蕾中绽放。

她细嚼慢咽，明明汤圆是好吃的，可却没有那种味儿了。

此刻，她却莫名想吃鲜肉馅儿的。即使第一口难吃得很，但起码那会儿还会因为那咸汤圆难吃，特意求袁琛做一份……

也不知道他这个损人回去会不会捣乱，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只能吐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回去肯定会把他爹气死。

“怎么吃个汤圆还分神？”

温忻钰在她不经意时接过她的碗，随即舀一个递在她的嘴边，“啊……”

先是愣了愣，那汤圆直接抵在她的嘴边，让她不得不张开嘴来。

一口一个，倒是很快将碗中的汤圆吃光，见之，他才放下碗来，拿出一张手帕轻轻为她擦干净嘴。

望着手帕的图案，郁青顿了好一会儿，手帕上绣着一朵罂粟花，那拙劣的绣工，一见便是聂清颜绣的。

罂粟花旁还有他的‘忻钰’二字，是她精心绣了良久才送给他的手帕……

不对，既是聂清颜送的手帕，不该出现在这个温忻钰身上才是……

“这是？”她手指着那张手帕，满脸疑惑。

而温忻钰却是心虚地将其收好，“没什么。”

她心中有底，知晓即使这个温忻钰对她这么好，心中肯定也是会怀念师姐的，毕竟，即使是假的温忻钰，他也是温忻钰，喜欢师姐的温忻钰。

“今日我为你做了新的脂粉，你可要试试？”

见他扯开话题，她也顺之回道，“好！”

她坐在铜镜前，打开抽屉时却是偶然瞧见那枚蝴蝶钗。

蝴蝶翅膀颤了一颤，白玉钗子在烛光下微微发着光。她顿了良久，终是将蝴蝶钗拿了出来。

自从上次将其放进去之后，她再也没有戴过这钗子，而如今倒是有点想将这对钗子戴上了。

她只拿其中一只，斜插在发髻上，随即拿出温忻钰给的脂粉，轻轻点涂在脸上。

气色渐渐红润起来，亲抿薄纸，在唇上留下浅红，她看着镜子中的温忻钰，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不禁勾唇，“好看么？”

温忻钰眼眸微亮，赞不绝口，“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