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天气依然晴好。清江河里水位一天比一天低，眼看纸厂就不能再生产了，袁桂山心急如焚。

这天早饭后，袁桂山还没到前进纸厂，就看见强华纸厂门口停着两辆大卡车，走过去一看，上面装的全是污水处理设备和一些配套设施。

周伟明看见了他，叫道：“袁书记，早呀！”

袁桂山笑着挥了挥手，走过去问道：“伟明，这污水处理设备一套多少钱？”

周伟明说：“四万多。”

“装上设备就可以试机了吧？”

“可以了。”

“抽水机装好了。”

“早就装好了，元旦前装好的。”

唐青莲那天告诉袁桂山情况后，袁桂山还将信将疑，找了一个机会到强华纸厂后面实地查看了，后来又问了周伟明一些情况这才相信。

这时，何一海急冲冲跑了过来，跟他耳语了几句，袁桂山脸色马上变了，朝周伟明点了点头，到前进纸厂去了。

原来，早上何一海与左东明到厂里后，看到仓库里的货还没有拿走，便打了彭志平的电话，电话没人接，两人便去了彭志平家。结果，彭志平提出来一个要求，货肯定要，但还要在原来降价的基础上再降四百元，才来拿货，理由是对方用户只能出这样的价。

看到袁桂山与何一海进了办公室，左东明站起来道：“桂山哥，这可怎么办？河里就要没水了，我们纸厂生产就要停了！市场这么好，我们仓库里却有这么多没人要的货，我们纸厂是不是发了癫啊？”

袁桂山听了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走到办公室桌前坐下，半晌才说：“分红那天彭志平不是答应过五六天来拿货吗？怎么不早点去催一下？”

何一海说：“去催了。山哥你也晓得呀！那天他说还要推迟几天，并说十二月底前一定来拿。我们相信了，就回来了。”

袁桂山听后咬牙切齿地说：“这帮家伙！没一句真话，没一点信用，为了多赚几个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山哥你说的对！这批销售员，除了任志坚还讲点信用，其他人没一个好东西！”何一海点头附和，看了一眼袁桂山，“山哥，我认为过了年我们也要像孙氏那样，培养专职的销售员，自己的货自己销，不求人。”

袁桂山转过头来看了何一海一眼，烦躁地说：“一海，你总是讲些没用的东西！你说说看，怎么办？”

左东明斜眼看着天花板，冷笑道：“怎么是没用的东西呢？桂山哥！我们厂搞到这步田地，我们不应当去想想我们的经营方法有没有问题吗？”

袁桂山道：“东明，当初我们讨论了，你也同意了，你就不要再这样说话了好吗？”

左东明站了起来，看着袁桂山，双手一摊道：“桂山哥！我这样说话怎么啦？我说的是事实！我们必须要变。”

何一海连忙过来扶着左东明的肩，要他坐下。

左东明不听，把何一海的手拔开，继续说道：“从十一月份开始，我就提出这批货要赶快处理，你听了吗？我看不如让你的媳妇妹子来搞，她的什么以销定产、目标责任制那一套，肯定行得通！”

何一海连忙拦住，道：“东明，今天我们商量这批纸怎么办。其他的事情我们不议。”

这时袁桂山恼了，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东明，你数次拿这批货打浆重造来说事，是不是想借题发挥要达成某种目的呀？”

何一海见状不对，连忙道：“山哥，大家都是为了前进纸厂好，才这样说话的！你不要生气！”

左东明觉得自己也有点过火，语气缓和了些，说：“桂山哥，我要达成什么目的？我的目的是前进纸厂变得更好，比其他所有的纸厂都要好！现在我们肯定出了问题，出了问题就要变，要是再不变，前进纸厂早晚会死。”

何一海点头道：“东明说的对！我们的目的是使前进纸厂比其他纸厂都要好！”

袁桂山慢慢坐下，看着左东明道：“东明，你说我们怎么个变法？”

左东明问道：“桂山哥，你家青莲妹子给你的报告你看了吗？”

袁桂山没有说话。

左东明说：“我看了几遍了。青莲妹子有些建议我也不认可，但是解决排污问题、以销定产、建立目标责任制、效益与利益挂钩这些，就能化解纸厂的大部分问题！”

袁桂山脸上又露出不屑的神情，看着何一海说：“前进纸厂排污问题哪个不晓得？我们为解决这个问题努力了多少心里没数吗？还用得着青莲来讲？至于其他那些建议，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能在孙成业那里行，在我们这里，哼！肯定行不通！”

左东明看着袁桂山，冷冷地道：“山哥，仓库里那么多销不出去的货怎么解释？”

何一海急道：“东明，你怎么又提那些货了？”

袁桂山“腾”地站起来，颈上青筋冒出，提起桌上的包，快速走了出去。

第二天早饭后，唐青莲接到了陶兰英从袁凤家里打来的电话，立即叫袁五华送她和乐乐回了娘家。

袁风在灶屋外面接了，笑着从唐青莲怀里抱过乐乐，一边抱，一边亲着乐乐的脸，叫道：“我的个亲乐乐，我的个爱乐乐，姑娭毑想死你了！”

唐青莲与袁五华在一边笑着。袁凤亲了一会孩子，换个姿势抱正了乐乐，转过头来对唐青莲道：“青青，你娘在等你。”

唐青莲与袁五华便转身进了灶屋门，叫了母亲一声。陶兰英笑着站起来，把已经泡好了茶的端起来，袁五华赶忙跑过去接了，递给唐青莲一杯。袁凤抱着乐乐随后进来，陶兰英抱过外孙，亲热了一会。

陶兰英走到唐青莲面前，将乐乐交给她，说道：“青青，昨天你公公与东明叔吵起来了，你们晓得吗？”

袁五华接话道：“晓得，我爷回来后就将火气发到我跟我娘身上了。”

陶兰英问道：“青青，你跟东明叔讲了些什么？”

唐青莲听了这话，不解地看了看母亲和袁凤，笑着问道：“你说五华他爷和东明叔吵起来了，怎么又问我跟东明叔讲了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袁凤道：“青青，昨天你婆婆来我家里了，问你姑爸他们两个人吵架的原因。你姑爸讲是仓库里那批放了几年的货引起的。你姑爸分析，真正的原因是左东明说了前进纸厂这样下去会被搞死，要不被搞死就要按照你报告上写的那样去做。所以你婆婆、你姑爸，还有我就很担心，这件事处理不好会引起你和你公公的矛盾。我们把这个担心跟你娘讲了，你娘就来我屋里打电话，要你回来。”

陶兰英道：“青青，我想讲的就是你一婶讲的这个意思。你不要再插手纸厂的事情了，听到吗？”

唐青莲连忙道：“我没有插手呀！我没有呀！我就是去年三月份写了一个前进纸厂的经营分析报告，给了他们三个股东，之后我就再没有说什么了。对吧五华？”

袁五华点点头道：“是的，给了那份报告给我爷后，我爷没什么反应，青青就没提起过了。后来，青青听了我的，她去厂里的时间都少了。”

唐青莲朝母亲和袁凤笑了笑，有点委屈地说：“是的。六月份在厂子外面摔了一跤后我不基本上不去厂里了。他们两个吵架怎么是我引起的？！”

陶兰英说：“青青呀，我们能有今天，搭帮袁书记哩！你要知足！”

唐青莲听了眼睛有了泪花，说：“姆妈，我写那份东西，真是想帮五华他爷！回门宴后你和爷把我跟五华喊到堂屋里，就是教导我要我尊重五华他爷，帮助五华他爷呀！姆妈，我照你讲的去做了，有错吗？再者，我也说了，这大半年我厂里都没去过了。姆妈，你这样说话，我有点受不了！”

袁五华看了看唐青莲，气乎乎地说：“青青讲的是真的！我跟青青讲过，我爷是那样的人，只信他自己，青青你不要去帮他。”

袁凤看了五华一眼，说：“五华，话不能那样讲！该帮的还是要帮，在一个锅里吃饭，有事能不帮吗？唉，我哥那人就是面子重！听媳妇妹子的有什么问题哩！其实青青你跟你姑爸讲的那些东西，我听了就觉得很有用。”

陶兰英道：“青青，一婶讲的你要听进去，该帮的还是要帮。哎呀，不是这样的！我也弄糊涂了！啊……是这样，你要听你公公的，他要你帮，你就帮，不要你去帮，你就不帮！听到了吗？”

袁凤接话道：“对，青青，你爷叫你，你就去厂里，不叫你，你就在家带乐乐，带我的爱孙孙！”

说罢，过来弯腰从唐青莲怀里抱过乐乐亲了起来。

袁五华还有点生气，说：“青青，今后叫你去厂里，你也不去！生怕听你的损了他的威信，生怕听你的被你夺了权。哎，即使青青夺了你的权，也是自家一家人吧！又不是外人！”

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看着袁五华。

唐青莲叫道：“五华，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快闭上你的臭嘴！”

袁凤高声数落道：“五华，你真是个灰草包！你不晓得上下轻重吗？这样的话是能随随便便说的吗？你赶快收回这句话，就当从来没说过！听到没有？”

陶兰英懵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听了袁凤的话后，说：“五华，这样的话讲不得！”

袁五华见三人都批评自己，心里还不服气，笑了笑，说：“我就是随口说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