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滔将发报机放回了原处，他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既然别人可以探听，他为什么不可以利用。

物尽其用，才不算吃亏。

戴菲在听到华文滔的计划时，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赞。

就是要这么想才对，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就算她走了，以后也不会吃亏。

走了……

戴菲心脏抽了一下。

明明只是脑海里随意的想法，她也有那个可能性会一直留在这里。但戴菲一想到也还有其他的可能，还是心头一栗, 随后脸也白了。

“怎么了？”华文滔也发现了她的脸色变化。

戴菲身后跟着的军人，正想将今天的事情汇报，却被戴菲回首一个眼神止住了。

“我没事。”

华文滔的眼神，明晃晃的一副“你看我信你”的表情。

戴菲一下子笑了出来，“真的没事。”笑罢过后，随即想到后世的那个结局，眼神微狰。

无论她会不会留下，冯清洋都必须死。

有华文滔在，计划很快被制定好了。且介于这次本就是为了将冯清洋和他背后的人引出来，华文滔只将计划报告给了钟学智。

钟学智知道后，神色一凛，立刻同意了华文滔的计划。

北平的深秋，景色一如既往地美的惊人。路边的银杏树叶子都变黄了，地上也如同铺上了一层金黄的地毯。

戴菲知道，再有一场凌冽的秋风，树叶就会全部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直到明年春天发出绿芽。

华文滔的计划，非常的简单粗暴。

三日后，城北，新武器。

若是冯清洋有问题，就一定有人埋伏。

这个消息除了他和钟学智，就是他故意泄露给了冯清洋。如他所料，冯清洋果真强烈要求跟着一起。

“华兄，兵工厂这是请了什么大神，居然这么快就又有新武器了。”冯清洋拍着华文滔的肩膀，笑得眼尾飞翘。有点不同于以往的端方，莫名有些不怀好意。

华文滔放在身后的手握成拳，俨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是机密。”

冯清洋再问，华文滔也没有再开过口。

冯清洋似乎也是不太在意，又去跟其他军官们谈笑风生。有些不善言辞的人被冯清洋的自来熟搞的一愣一愣的。

若是戴菲在这里，一定会在心里骂上一句“显眼包”。搞不好还会偷偷去跟华文滔现场教学，这就是现代被称作“社交牛逼症”的人。

三日的时间，足够将消息传达该传递的人那里，也足够华文滔做好准备。

戴菲并不知其中细节，只是在华文滔准备出发时，亲自为他配枪。

“华文滔同学，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她仰眸，明媚柔软的笑着。

华文滔无声了几息，“好。”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软肋。

戴菲半仰着脸，“一定一定要小心冯清洋，若有机会……”

停了一会，戴菲想起什么，眼眸黯然地抿着唇。

华文滔没有觉察，淡淡说，“若他真的将消息泄露，军事法庭不会轻判。”

叛国罪，在这个时候是要被枪决的。

戴菲停了一刻，才轻声说，“我的意思是，若有机会，能不能直接杀了他。”

……

身边的人怔住。

戴菲轻靠在华文滔的胳膊上，这里的绷带才刚刚解开。安静的望着伤处，轻说着她曾经看到的资料，“民国25年，时任少校冯清洋调往南京政府，任命上校职。民国35年，任上校。而后投共产党，直至少将衔。”

华文滔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听完，“他在那个时候，没有叛国？”

“后世对他，有很多争议。”戴菲语气冷淡，“至少在你的……事情上，他并不无辜。”

华文滔无声了几秒，“我会亲手抓住他。”

戴菲有些慌了，“文滔，你相信我，他会……他不是好人。”

华文滔拥住她，垂眸，他未尝没有听出她隐藏的未尽之意。

想来在她的那个后世，他是死了的吧。

华文滔眼底思绪汹涌。

可若不曾遇见她，那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华文滔笑了，“好，我相信，别担心，在家等我回来。”

华文滔离开后，戴菲觉得屋子里好像变冷了。

她望着外面晨光微熹，一言不发。

往日里一直跟着她的军人，看着少夫人开了窗户，却连一件外套都没有穿。

想了想，还是走到了门口。

开口道：“少夫人，少帅私下有问过我您的事情。之前子弹那件事，我没说，但少帅应该是觉察到了什么。少帅这几日一直在提前部署，您放心，肯定不会出事的。”

戴菲的视线转过来，看着他，“你今年多大了？”

军人愣了愣，“十九。”

戴菲轻声问，“若是仗打完了，你想做什么？”

少年的眼眸秃然生出光亮。

这应当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对上戴菲的眼睛，几乎是本能一般，“想读书。”

在这片战火纷飞的时代，戴菲曾经看过关于这个时代的统计，人口平均年龄仅三十八岁。戴菲莫名就懂了先辈奋不顾身用鲜血填出的光明，是多么的珍贵。一种激昂的情绪在胸腔中拍打着，犹如最激烈的浪花冲撞这黑色的礁石，破碎，又义无反顾。

戴菲许久未曾开口。

军人以为他冒犯到了少夫人。

他这些天一直跟着少夫人，看着她指挥着众人，连老师傅都对她恭恭敬敬。他想，少夫人懂得真多，如果有一天他也能这样就好了。

军人有些不安，抠了抠手指，“少夫人，我瞎说的。”

戴菲看向他，“想一想，想学什么，我教你。”

好似有什么东西敲击在了军人的心脏。

直到戴菲起身，走到了院子，回头，“还不跟上。”

“是。”

军人的声音喋喋不休的传来。

“少夫人，我可以跟着您学画画吗？”

“就是画那个零件什么的，每次您画完，那个老师傅就可激动了，宝贝的谁都不让看。”

“还有，算学。”军人挠挠头，“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

“不过少夫人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