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顾景源像往年一样，陪穆倩雪回山上。

他们还带了穆倩雪亲自酿的酒，因为冯奶奶喜欢喝酒。

一路上，穆倩雪都沉默着。

顾景源也没说什么话，只默默地陪着她。

算起来，爷爷奶奶们去世到现在，已经都超过十年了。即便是最晚离世的穆爷爷，也已经去世快十年半了。

人们都说，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冲淡很多回忆。可对穆倩雪来说，和爷爷奶奶们一起生活的日子，近到好像还在昨天。爷爷奶奶们的离去，回想起来，也恍若是在昨日一样。

人们还说，时间能抚平许多伤痕，治愈许多伤痛。可每每只要一想起爷爷奶奶们，穆倩雪的心情依然很是悲痛。

十几年了，她还是觉得，她没法接受爷爷奶奶们都已经离她而去。

她不喜欢离别，一点儿也不喜欢。

初尝离别滋味时，她才五岁。

五岁，大概还是一个许多事情都还不懂的年龄。

当时顾景源下山回家，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离别是什么样的滋味……

一点儿都不好受……

自那之后，她就讨厌上了离别这个词。

那时候，小小的穆倩雪还不知道，人生在世，总会经历许许多多的离别。

或是生离死别，或是各奔东西……离别有许多种，没人可以不经历，这是不可避免的……

再后来，她一次次尝到了她所不喜欢的离别的滋味，眼睁睁看着抚养她长大，教了她许多本领的爷爷奶奶们一个个离她而去……

而她，空有一身医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抓不住他们的手，留不住他们的脚步……

她不止一次怨恨自己没用，却无济于事……

————

穆倩雪安安静静地窝在座位上，回想着以前在山上和爷爷奶奶们相处的日子。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撑不住，闭上了……

顾景源转头看了她一眼，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给穆倩雪把座椅放平，拿了张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揉了揉她的头，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轻声说:“睡吧，乖宝。”

车子被重新发动，这次顾景源放慢了些速度。

一开始，穆倩雪并没有睡得很沉。顾景源停车后做的那些事，她其实都知道。只是心里难过，就也不怎么想动了。

但到了后面，她却是真的睡着了。

一直到车子停在山脚下，顾景源下了车，打算抱她上山时，她才醒了过来。

“到了吗？”她揉了揉眼睛，后搂着顾景源的脖子缩进他怀里。

“嗯，到了。”顾景源轻声回应，“我们先上山。”

穆倩雪点头，拍了拍顾景源，开口道:“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

“好。”顾景源把她放下，牵着她的手，提着他们带来的东西，和穆倩雪一起上了山。

两人上山后，就去了爷爷奶奶们墓前。

穆倩雪和以往一样，给爷爷奶奶们磕过头之后，就拉着顾景源坐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说了好一会之后，她突然对身旁的顾景源说:“源哥哥，我想单独和爷爷奶奶们说会话，你先回屋，好不好？”

顾景源微微皱眉，摸着穆倩雪的头，问:“怎么突然想单独和爷爷奶奶们说话了？我不能听吗？”

穆倩雪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爷爷奶奶们相处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陪陪他们……”

顾景源觉得小家伙今天情绪好像不太对，他很是担心。

见他一脸担忧，穆倩雪抬手抚上他的眉头:“别皱眉，我不喜欢源哥哥皱眉。”

顾景源握住她的手，表情有些严肃认真:“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穆倩雪想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摇了头。

“我想和爷爷奶奶们说点悄悄话，不想让你听。”她说。

顾景源叹了一口气，直白地说出了他的担忧:“你今天情绪不对，我很担心。”

穆倩雪拉开顾景源的双手，主动窝进了他怀里。她轻笑，问:“怕我做傻事吗？”

顾景源抿唇不语，只紧紧抱着他的小家伙。

他刚刚，脑海的确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小家伙刚刚给他的感觉就是，好像下一秒就会从他身边离开。

这是他最害怕，也绝不允许的事情。

他慢慢收紧双手，把他的小家伙紧箍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保证他的小家伙不会离开他。

“好了，源哥哥不怕哦。”穆倩雪轻轻拍着顾景源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我怎么会做傻事呢。爷爷奶奶们是不在了，可我还有你呀。我会陪你一辈子，不会突然就丢下你的，放心吧。”

“嗯。”顾景源把脸埋在穆倩雪颈窝，轻轻蹭了蹭。

“那就让我陪你。”他低声说。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做傻事……”穆倩雪语气有些无奈，“源哥哥先回去等我，好不好？我就跟爷爷奶奶们再说一会话，不会很久的。”

顾景源还是有些担心。

穆倩雪软着声音撒着娇:“好不好嘛……源哥哥最好了，先回去等人家嘛……”

顾景源哪受得住她这么撒娇，无奈应下了:“好好好……”

他揉了揉穆倩雪的头，说:“我去药田帮你装些泥土，下山了好带回去。你别待太久，等会泥土装好了，要是还没看到你，我可就亲自回来找你了。”

“嗯，知道了。”穆倩雪点头，“我就说几句话，不会很久的，说完了就过去找你。”

“好。”顾景源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因素，才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穆倩雪心生疑惑，问道。

顾景源拿起刚刚没倒完的酒:“爷爷奶奶们年纪大了，要少喝酒，而且他们刚刚应该也喝够了，剩下的酒，我就先带回去了。”

穆倩雪:？？？

“你是怕我会偷喝吧……”她没好气道。

顾景源捏了捏穆倩雪的脸:“嗯，我的宝儿就是聪明。怕某只小馋猫偷喝，把自己喝成一个小醉鬼，所以我还是把酒收走吧。”

毕竟，小家伙酒量只有一杯。万一她一个人在这，真的偷偷喝了酒……

不出事还好，要是喝了酒出了什么事，顾景源能肯定，他会后悔一辈子。

穆倩雪:……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并不喜欢喝酒……

一是因为她自己的酒量，二则是因为，酒的味道，穆倩雪并不是很喜欢。

有些辣……

还是奶茶好喝，甜甜的，还不醉人！

“好嘛好嘛，你把酒拿走吧，如果这样能让你放心点的话……”

“乖。”顾景源在穆倩雪头上轻轻揉了一把，“那我先去药田了，宝儿记得别待太久。”

穆倩雪乖巧点头:“知道了，放心吧，我一会就过去找你。”

顾景源又看了一眼四周，才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