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若黎听闻此言，心下更多的是疑惑，究竟为何长公主对她敌意这般大。她虽顾及夜九笙的处境不忍让他夹在中间，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正欲反驳，夜九笙便按着她的手。她抬眸看向他，不解又有些委屈。

长公主许久未回京，他不想与之争执也是有的。这般想着，闵若黎忍下这口气，余光瞥见长公主轻蔑的眼色，心情复杂。

“长姐，我是真心待若黎，将她当做妻子的，若非太后执意将她以侧妃身份许配给我，我定然要八抬大轿将她明媒正娶入门。长姐一路疲惫，既然要去宫里面见皇上太后，我便在此处下车了。”夜九笙语气平缓，听不出情绪，神色间却少了适才初见长公主的热情与喜悦。

长公主见鬼似的看向这个向来敬重她，听她话的弟弟，眼下竟为了一个侧妃对她冷脸，言语间更是在反驳她。而这皆是因她说了他身边的女人，身份低微的侧妃。

闵若黎更是对他的行为出乎意料，竟为她与敬仰爱护的长公主说这般重的话。见长公主面带愠怒，轻扯夜九笙衣袖，他却固执地在王府门前下了马车，只说明日宫宴再去见他。

下马车的刹那，闵若黎察觉长公主眼底的怨气，心下无奈。分明她什么也未做，却将人得罪了。

她本不愿忍气吞声，但夜九笙尚且能为了他与日盼夜盼的长公主说重话，她受些委屈又有什么，当下便道：“王爷，我自知身份低微，这是不争的事实，长公主出身皇室对身份较为看重，有些在意我的出身也无可厚非。日后若非她动手，你便不要与她争执了，被她说的那几句我只当耳旁风。”

夜九笙一言不发地陪她回到拂风堂，握着她的手来到软塌边，认真地说道：“不可，她是长姐也不能那般对你，你又未得罪她，她怎能那样苛待你。她以前并非如此，许是与她心中厌恶之人成婚，常年积怨导致性格发生变化。你不必多想，本王的找机会与她谈谈。”

长公主嫁给当今驸马也是为了他，若当真因为性格发生变化亦是由他引起。任何人皆能去指责长公主，唯有他不能。闵若黎张口劝说，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他转移话题，“先歇歇吧，晚上还有场戏要演。”

他们还需在宫宴上证明夜九笙的腿没有被治疗成功，思及此，闵若黎便不再多说，靠着软塌小憩。

酉时，夜幕初降，灰蒙蒙的天空罩下来，月牙在东边散发微弱的光芒。自宫门到永乐殿皆挂着灯笼，殿内早便为今日家宴准备妥当。因是家宴，只在永乐殿的偏殿举行，屋子不大，在主座左右手边摆着几单人桌椅。

太后入座后，夜九笙几人皆起身行礼。太后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长公主身上，笑着摆手示意几人坐下，面容慈善地笑道：“昭华有两年未回京了，在怀城一切可好？这一路车马劳累，今晚好生歇歇。”

昭华是长公主的封号，昭华闻言起身朝太后又行一礼，“多谢太后挂怀，儿臣一切皆好。”

太后虽不是生母却是嫡母，昭华在明面上仍需顾及礼仪，行礼后坐回原位，与太后寒暄着在驸马府的事情。此时驸马环视四周，小声说道：“怎的没有舞女助兴，我记得乐坊的舞女舞姿一绝，若此次回京看不到，着实可惜了。”

昭华秀眉轻蹙，他在家中便是这幅纨绔风流的德行，如今面见太后竟还不知收敛。与他成婚这般久，她早便不奢望他能改过，只觉丢脸。

“今日是家宴，只有家中这几人，安安静静吃顿晚膳，说些贴心话便足够，何须弄的那般吵闹。”太后对他在自己面前亦这般轻浮很是不满，语气略带责备，只差没有当场呵斥。被他一搅合便无心与昭华说话，转头看向夜九笙二人，“若黎嫁入王府也有几日了，何时能为王爷绵延子嗣啊？”

忽然被点名，闵若黎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夜九笙将话接过去，“回太后，绵延子嗣之事已然提上日程了，但能否有孕还需顺应天意。”

换言之，怀孕这样的事急不得。

太后还未开口，长公主便先说道：“太后娘娘，王爷还未迎娶正妃，若侧妃先有孕，难免让日后入府的正妃介意。为保嫡子先出生，也应先为王爷迎娶正妃的事着急。京中待嫁女子应有许多，不如尽快为王爷选一位贤良淑德的正妃。”

“太后，”夜九笙立即叫人，昭华似乎猜到他是何意，掩唇低咳一声示意他莫要多言，他仍是表态，“皇上也是先有庶子，后有嫡子，朝中先有庶长子的朝臣亦有许多。本王不在意嫡庶之分，亦不会因为嫡妃还未定，便不准庶妃生下子嗣。无论嫡庶皆是本王的孩子，本王一视同仁。”

“可自古嫡为尊，你终究要迎娶一位大家闺秀做嫡妃，方足以与你的身份相匹配，与嫡妃生出的孩子方是嫡子，能够继承你的爵位。”昭华说话时视线有意无意从闵若黎身上扫过，语气略有轻嗤，“庶就是庶，身份摆在那里，如何也越不过嫡妃。”

夜九笙微垂下眼睑，眼底神色复杂，迟疑道：“长姐为何这般在意嫡庶，你亦是庶妃所生。”

“你……”昭华声音皆卡在喉咙里，她的确不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女，是以才作为牺牲品嫁给现在驸马，这是她的痛处，亦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只是这般被揭出来，颜面上过不去。

昭华气势弱下去大，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虽是再未说话，也未再与夜九笙交流。

闵若黎将她神色间的变化看在眼里，亦清楚此番皆是因为太后的催生对象是自己，哪怕换成秦夫人，她亦不会拿出嫡庶论来主张为夜九笙选正妃。思及此，看向身侧的夜九笙，还未开口便瞥见主座上神情愉悦的太后。

也未笑出来，只是眉眼间皆是看戏的满意。见状，闵若黎心下略有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