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个季节百花都快衰败了，偏偏这株君子兰却还兀自长得很好，秦夫人才不管是院子的主人如何爱护有加，在她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标准。

她死死地盯了那盆自己亲手栽种的君子兰片刻之后，突然愤起一脚直接将它踢翻。

随后才面色阴沉地跟着柳侧妃离开了院子。

厢房之中的闵若黎对此一无所知，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夜九笙挪进了凉水之中，骤然低下来的温度令尚在昏迷之中的夜九笙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闵若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宇。

夜九笙中的药实在是猛烈，她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神色的青白交接。

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了下来，闵若黎赶忙上前帮他擦拭，她两眼几乎都不敢离开他半刻，生怕寻常的冷水澡对这春药无用。

幸好眼下这个朝代的药物药性也不会太过歹毒，在冰水的逐渐冷却之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夜九笙的眼皮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苏醒的前兆！！

闵若黎心头一喜，赶忙就起身要将夜九笙从冰凉的浴桶里捞出来，这体内燥热之人泡泡冰水叫做应急，若是药效散了再在这里头带着，就是要冻筋骨了。

夜九笙体内原本就有未清的两道余毒，闵若黎实在是不敢再拿他的身体冒险，赶忙吃力地将他从桶中搀扶起来，另一只手就要去够屏风上挂着的衣物。

夜九笙今日穿了件款式有些许复杂的长衫，闵若黎一只手不好动作，于是只好先将人放在一旁的长椅上，两手将那捧衣物抱了过来。

可是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夜九笙却突然恢复了意识，但是眼下他尚未回忆起方才闵若黎说要帮他的那段记忆片段，满心都是之前被药力折磨的那股子艰涩感，春药的药性虽然已经缓缓褪去，可是骨子里传达出的紧迫感却分毫未减，因此当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的时候，他几乎想也没想，依靠着自己的肌肉本能便迅即地挥手一捞扣住了来人。

闵若黎哪里能预料到还会有这一处，当下便骇然地吓掉了手中的衣物，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凌乱的脚步刚好踩住了衣裙下摆，再往后倒去的同时，那件原本岌岌可危的外衫彻底在空气中发出了裂帛之声，而后无力地崩成了几块零散的碎片。

失重的感觉让人心里没底，还好她身后就是床榻，倒也不至于摔得太惨。

夜九笙方才是紧紧扣着她的手的，因此此番也被闵若黎紧紧攥着摔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摔在了她的身上。

在千钧一发之际，夜九笙终于在模糊中看清了闵若黎惊恐的小脸，如同兜头冷水扑面而来，他登时就清醒了过来，在最后一刻险险地支起了胳膊，这才不至于摔到闵若黎身上。

闵若黎见他神色渐渐恢复了清明这才庆幸地松了一口气，身子却因为后怕还在轻轻颤抖，她的外衫已经被扯破了，里面雪白的肌理若隐若现，她下意识就抬手想要遮掩。

却不知道这个动作是哪里蛰伤到夜九笙了，他竟直接苍白着脸色直起身来。

夜九笙只觉得整颗心都乱了，方才视线同闵若黎对接的那一瞬间，他就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幕——是闵若黎苦笑着说一定会帮她。

而眼下，他身上的药，俨然已经是消退了——

被泡在冷水中时他尚在昏迷，自然不会知道闵若黎真正帮他的法子，春药这样的下三滥物事要如何能解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且闵若黎眼下的模样······

夜九笙下意识地瞧了她一眼，瞳孔便微微地瑟缩了一下。

方才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二人就一道滚在了榻上，再加之对方凌乱的衣衫和殷红的唇。

先前房中发生了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

夜九笙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先前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瞬间就荡然无存，他竟然当真兽性大发强迫了闵若黎！！

抬眸时又瞥见了小丫头有些苍白和惊慌的神色，他只觉得一枚名叫胆怯的种子突然在心底发芽，伶仃闯荡了这些年来，他这是头一回被后悔和不知所措攥紧心脏。

他实在是无法再次面对闵若黎，于是便将闵若黎拢到了被中，粗粗换好了衣裳就提声将门外守着的暗卫喊了进来。

下一刻，他几乎是直接在那暗卫的帮助下落荒而逃。

一口气回到了书房之后，他才像是逃出生天一般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开始憎恶无法自控的自己，同时又不可避免地开始回避伤害了闵若黎这件事。

于是为了暂时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夜九笙准备着手彻查先前自己此次为什么会突然失控，此次事件必然不是突发，必然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细细盘查一圈下来，秦夫人那日上的晚膳似乎是最有蹊跷的，夜九笙正想着令让暗卫暗中去查探一番。

谁知还没来得及下令，秦夫人竟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进门的时候，她还是原先那个落落大方的模样，夜九笙却不敢轻看她，面上神色丝毫没有放松。

秦夫人何等敏锐，当即察觉到了对方的疏离，当即就换上了平日最能糊弄人的那副楚楚可怜地模样，顺带着将手中的食盒搁到了案上。

夜九笙一眼辨认出了盒中是那日晚膳他用过一些的花雕鸡，当即眉头就忍不住微微皱起。

秦夫人却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僵硬神色一般，自顾自地替他盛了一碗花雕鸡汤就递了上来，一边还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王爷，妾身今日是来向您赔罪的——”

夜九笙不解：“赔什么罪？”

秦夫人期期艾艾道：“先前妾身看王爷这几日好似精神不佳，就吩咐厨房的下人们在这道菜里特意加了些补药，谁知妾身莽撞，竟选了两位药性有些相冲的补药——”她顿了顿，突然直直地望向夜九笙，“这才害得王爷身子出现了不适。妾身，妾身当真是无颜再面对王爷，唯望王爷垂怜，能饶了妾身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