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没想到朕不在你行星上观测的这段时间，你居然还遭遇了这种困境……』

不得不说，化雪的时候，出乎意料的还有些冷，温度才刚过冰点。

眼下，一行人正在屋里烤火，我把抱在怀里的大小姐轻轻放在摇椅上。

对于神龙皇帝的话，我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耸了耸肩，一脸平淡的说:『陛下是个明白人，我只是不希望借助别人的实力来度过自己的危机。咱可不是个吃干饭的。』

『嗯……你这么说，倒是令朕比较满意。一个人类，能有这种胆气固然是好。不过……』

他突然话锋一转:『郑途，你们人类的弱点也就在于此，明明弱小却非要逞强，明明是集体生物却崇尚个人主义，对龙族而言，人类的一生太短暂了，如同朝露般转瞬即逝。也许，你可以度过这次的难关，可是下次呢?只要是有形之物，你总会有大限，亦会有身陨魂灭的那天。到了这时，不拼尽全力而战。弱小的种族唯有等待灭亡。所以，即便是你要朕出手，用你们人类的话而言，也只是人之常情啊……』

『这……』

『听着，朕只是不想让舞空这么快就无所依靠。』

提及此处，他的目光渐渐悲切了:『朕年事已高，宫廷内又不平静，近年外戚的权力越来越大，然而帝国的疆域，却依然因为行政管理的限制而不得不交给他们管理。朕真担心会有另一个魇貊出现啊……另外，各星区的自治文明已经蠢蠢欲动，宇宙中的大文明也对神龙帝国虎视眈眈，还有无数的新兴文明，个个都想在宇宙争霸中分一杯羹。因此，宫廷如同龙潭虎穴，帝国内忧外患腹背受敌。我是不能不把舞空托付给你照顾啊。但倘若如果你也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如何与舞空交代呢?舞空的余生，不就再无所依了吗?』

『陛下……』

他摆了摆手，道:『但你也不用担心，以人类的视角来看，至少几百年都还不会出现太大的危机，不要杞人忧天。』

『我明白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我和他聊了许多，也开始了解到，宇宙的遥远彼岸，还有一个神龙帝国，还有数千亿子民，正需要他这个皇帝日以继夜的守护下去……

后来，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大小姐的高烧终于是退下去了，但她还是没什么精神。

而神龙皇帝不知道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总是像看小三一般。餐桌上还阴阳怪气的嘲讽些什么人类真弱，又故意说些怪话。

『人类越是工于心计，越容易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必须要成为超越人类的生物呢。所以……』

『朕不做人类了!郑途!』

拜托，你本来就不是人吧?

于是……

时间到了饭后，神龙皇帝脸上多了个巴掌印，而大小姐已经一脸冷漠的走回房间，重重的关上了门。

『贫弱，贫弱!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神龙皇帝又狂妄的笑了:『郑途，你不要怕老婆，听朕的，从今天开始咱就不当人了!』

说罢，他起身朝外走去:『郑途，跟朕出去走走。』

我：『…………』

一刻钟以后……

『郑途啊，你知道人类的极限寿命是多少年吗?』

和他来到一片雪原上的无风地带，他突然这样问道。

我登时摇了摇头。

神龙皇帝则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大约是一百五十年，人的细胞一生最多能分裂五十次左右，朕通过生物鉴定术了解过了。而且只要朕想，朕还可以轻易看穿你的生命构造，知道你有多少块骨头和器官大小。』

『……』

他回过身，继续说道:『郑途，你知道为什么生物的细胞分裂会有极限吗?换句话说，难道能够无限分裂。让生物永远都可以长生不老难道不好吗?』

我再度摇了摇头。

『因为错误。』

『错误?』

『是的，就是因为正常的细胞在分裂的过程中产生了错误。遗传物质的改变造成了突变，细胞分裂的次数越多，产生错误的可能性就越大，你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吗?』

我点了根烟，道:『请说。』

『如果我走这一步，我可能在行走的过程中摔跤，假定我摔跤了，就可以代表这是细胞分裂中的突变。但倘若我这一步没有摔跤，就意味着下一步我也可能摔跤。』

『你的意思是……』

『你要走十步不摔跤很容易，要走一百步不摔跤也很容易。可是，现实里有谁生来从没跌过跟头吗?一件事情，越是连续都没有发生，它就离发生越接近。而且几率会越来越大。就假如说，我说走一步不摔跤，这件事情的可能实现几率几乎是100%，但我说走一亿步都不摔跤，这件事情可能实现的几率恐怕就不到1%了。』

『我大概有些懂了。也就是说，细胞之所以被限制了分裂次数。是因为这样反而保护了身体吗?少走几步路，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避免摔倒。』

『是啊，人类毕竟是有缺陷的生物，你们并不完美。』

『…………所以你的意思还是要我不当人?』

『哈哈，朕刚才开个玩笑罢了。』

神龙皇帝仰头大笑了起来:『就算你自己不想当人，我也不能把你变成个怪物啊。不然怎么跟舞空这丫头交代？』

下一秒，他的神情又突然严肃了起来:『郑途，你可知你自己为何大限将至?』

『我曾经也找过一位老神医，他说我心火太旺，焚尽了自己的体能。』

『不错……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他拍拍我的肩膀，道:『人类的心志和愿望，就好像一个火炉。人类的心气越强，短时间内就把这火烧的越猛，你啊，做事情太急。这把火一燎，虽然短时间内会令你热情洋溢，充满斗志，但一旦用过了头，让信念疯狂的膨胀下去。这股火就会消耗你将来的根基。倘若别人三年五载都无法完成的功业，你一朝就要逼迫自己达成。这是大耗，也是过用。所有细胞都快速的诞生，死亡，身体因为工作强度而压榨着它们。你的寿命不就也在无形中减少了吗?』

『原来如此……』

他说的和白佗基本相像，我又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呢?比方说返老还童?』

『摔破的镜子，没有办法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和状态。即便恢复原本的面貌，那也是如今的镜子。绝不是当时的镜子。返老还童可还不了童，因为昔日的童是从无而来，如今的童却是从老而来。』

『这不过是哲学意义上的不行，属于形而上学，陛下，只要物质上它做到了。那就算破镜重圆，就算是返老还童，您所说的，不过是我们这些智慧生物用宇宙诞生时根本就没有的哲学在兜圈子罢了。所谓大音希声，说明宇宙的终极哲学就是没有哲学。』

『很好……你说的不错。好吧，朕会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登时打了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