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活的吗？”

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这样的一句问候，就好像是来自海洋的呼唤，让他们四人都不自觉张望起来。

“嘿！你们听到那声音了吗？”鹤臣就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立刻变得神经质起来。

而尤莉丝张望了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回了那个骨架身上。

“这该不会是海盗王……”

尤莉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回应了安赫尔的疑惑。

“我当然是活的，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老天爷，她是在跟那具骷髅说话吗？”

“嘘……”安赫尔赶忙阻止了鹤臣继续疯下去。

“巫女，活着的巫女……因为我过去遇到的每个巫女，都是死去的。”

那男人的声音似乎非常的悲伤，每一滴悲伤都化作眼泪，将整个大海填满，让这海洋中瞬间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我的失败，成了我的诅咒……我输掉了我的人生，失去了爱妻，只剩下着无尽的财富与汪洋的大海。”

“所以你想要巫女的灵魂，陪伴你……”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也不需要这整船富可敌国的累赘提醒我在世时的贪婪。我所有的心愿，只不过是想要死去……我想要解放我的灵魂，让我回到我妻子的身边……”

“我也许曾经是一个成功的海盗，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造下的孽所加之我的报应，我愿意承受这一切，我愿意承认我的过错，我杀死了许多无辜的人，我只希望这诅咒解除，只要让我平静、完全的死去……”

听罢，尤莉丝沉默了，就连她身后听不懂海盗王在说什么的玛娜，似乎都能过感觉到他的无助。

“原来是这样……”尤莉丝看向安赫尔，“那些船员一直都误解了海盗王的意思。”

尤莉丝伸出自己受伤的手，轻轻说道：“‘巫血为媒、巫女为偿’，其实是意味着，掌鼓的巫师，与‘献祭’的巫女，其实是同一人吧。所谓血债血偿指的并不是这些女孩，而是海盗王自己。”

“他想要法力强大的巫女帮助他解脱诅咒，所以会有水的力量护送我来到这里。但只有与鼓有着血的连结的人，才能收到这样的庇护。”

“所以之前的巫女，才全都死去了……”安赫尔愤懑地别过头，“那些人真该死！”

“我可以帮助你解除诅咒。”尤莉丝信誓旦旦地看向那具骷髅，这可怖的面孔在她眼中已经变得不那么刺眼，反而，她好像看到的只是一个苍老的中年男子，在轻声低语自己毕生的罪孽。

“但我希望你能够阻止他们继续这样残暴的行为。”

“当然……我夙愿了却，他们的存在也便没有意义了。数年来我一直在寻觅能够帮我解脱的人，却从没有人能够做成，你真的可以吗？”

尤莉丝掏出魔杖，直指自己头顶的海洋。

“我可以。因为我知道你的灵魂并不在这具骷髅上，而是在这个大海之中。”

尤莉丝深呼一口气，轻轻念出了那句咒语。

“渡灵之气。”

“谢谢你……”

那阵疲惫的男声一点一点消散而去，就如同一场幻梦，连同他们脚下的船只一起慢慢坍塌消散了。

所有有关海盗王的一切，连同假冒的凯旋号上那些打捞上来的财宝，也瞬间如烟一般从他们眼前溜走了。

“船长……”

船长无论怎么去抓，就好像在抓捕一阵风一样无力。

“船、船长，快看后面！”

船长缓缓转过身，惊天的巨浪从海中升起，遮天蔽日。在它落下的那瞬间，也把整个船拍成了碎片。

所有人，他们所有昔日的“辉煌”，连同那鼓，都在这一刻被大海无情的吞噬了。

尤莉丝四人挣扎着从海底的散沙中挣扎着起身，再回过神，那巨大的沉船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样。

“刚才的咒语，是你自创的吗？”尤莉丝好久没有使用过黑魔法，突然的法力让她胸口生疼。

她捂着胸口用力呼吸几次，轻轻点了点头，“‘渡’太残忍，而‘死气’并不能够摧毁灵魂，所以我想试试……”

“但你成功了。”安赫尔宠溺地揉了揉尤莉丝的脸颊，“身体感觉还好吗？”

尤莉丝轻轻摇头，“我还好，不用担心。”

“这就完了？”鹤臣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许这就是结局，但尤莉丝却总觉得还没那么简单。

直到她看到头顶慢慢坠落的木板碎片和那些挣扎的船员，她开始相信，海盗王至少在死后，成为了一个言而有信的好人。

一阵气流在那瞬间把他们推上了海面，与那些沉入海底的船员们擦肩而过。

也许就从那船长绝望眼神中流露出的一瞬间艳羡也能够证明，这场仗，到底是尤莉丝赢了。

“呼！能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鹤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甚至抬起脸来享受着落下的雨水。

天上的雨依旧倾盆而下，强烈的海风如同疾飞的鸟在他们耳边穿梭。

“我觉得还是在水里呼吸更好点。”安赫尔小声嘀咕，“尤莉丝呢？”

就在他们浮出水面的一转眼，尤莉丝便不见了踪影。

脚下受到气流的扶持，勉强让安赫尔和鹤臣能够并不费力地浮在水面上，但是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他们的脸上，久而久之实在是令人厌烦，让安赫尔宁愿潜入水中去寻找尤莉丝的下落。

果然，一潜入水中，安赫尔便看清了不远处尤莉丝在海水中飘扬的裙摆。

她在向着一个地方游去，虽说是顺风，但在这凄风苦雨之下，她依旧阻碍重重。

“安、安赫尔？！”当鹤臣回过神时，他的身边只剩下玛娜一个人了。

玛娜并不会游泳，她在鹤臣的搀扶下，借着水下的浮流焦急地扑腾着，嘴中时不时冒出几句鹤臣听不懂的话。

“你、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每说一句话，他都几乎要呛一口水。

这时的鹤臣早已经把海盗王的故事抛之脑后了，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从这可怕的大海中逃出去。

尤莉丝再怎么说终究是个人类，颠簸一日，受尽了风寒，如今又这样疲乏地在水中游走，让她难免体力不支。

“尤莉丝！”安赫尔努力从海水中冒出脑袋，伸手去抓那近在咫尺的尤莉丝。

就在她抓到了尤莉丝的那一刻，尤莉丝也抓住了漂浮在她面前的鼓。

在那之后，尤莉丝便失力地在安赫尔怀中，与他一起坠进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