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止和江狸按照十殿的意思把他生病的消息很快地散播了出去，没多久整个冥界都知道了，十殿听说她们的效率之后也惊叹了一下，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才一天的时间，第十殿里面堆满了各种补身体的药材。从第一殿到第九殿每一位殿主都送来了点东西，言止没想到冥界十殿的主人们感情原来这么好，当然这也导致了殿里面看起来似乎有点乱。

十殿看不下去，觉得实在太不整洁了，就让她们俩稍微收拾一下，不过为了真实的效果，还是要留一点在正殿里，那侍卫非常多疑，就算情况是真的某些细节也要到位，不然很容易让他看出来他们是在设局。

正殿外的萤火花还是像之前那样亮若星海，言止和江狸带着大夫站在第十殿正殿的床榻前，十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言止之前有特别注意着正殿外面的动静，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侍卫现在已经在这附近了，该说的话之前言止都和那大夫讲过，他是江狸从第二殿拉过来的，十殿说楚江王的人可信，他应该不会露馅。

大夫“诊断”了一会儿之后窗户那边传来了声音，是特别细小的动静，言止不用看都知道是窗户被人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可以足够看清楚里面情况的一条缝。十殿看起来非常虚弱的样子，“我真的没事，你们都出去吧，今天的事务还没处理完，我过会儿还要起来处理事务。”四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破绽，他们确信今天这场表演一定能让那人信以为真。

又是轻轻地一声，窗户关上的声音，言止几乎是在同时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十殿轻轻对他们摇摇头，示意还要再演一段。

言止会意：“十殿！大夫，十殿他怎么了，怎么忽然晕过去了？十殿，十殿？”她声音不算很大，但是足以让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大夫明白了她的意思，“言止姑娘，你别喊十殿了，他方才刚睡着，我们先出去，让十殿好好休息。”

“哦，好的。”大夫，言止和江狸三人轻轻地退出去关上了门，嘴角都带了点忍不住的笑意。

里面不得不装睡的十殿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但该装还是得装。果然十殿这个决定是英明的，言止三人出去之后没一会儿那侍卫竟然大胆地翻窗直接进来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径直走到十殿的床榻前蹲下来，“原来你还会生病啊。”

他穿着一身夜行衣，和这满殿灯火显得格格不入，似乎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也无法荣辱这里，复古雕花的床前站着的他尴尬又突兀，但是他自己却不觉。

“我还以为你不毒不侵，亏我之前还废那么大力气想找个方法把你从这高高在上的十殿的位置上拖下来，现在看来倒好，我要是明天就带着我的军队过来，你怕是完全招架不住吧。我到要看看面对冥界最强大的一支队伍，你这样的状态都能做些什么。明天就乖乖地把第十殿主人的这个位置给我让出来吧，你不配当下去了。”他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一直在外面偷听的言止三人赶紧躲到一个不太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去，没想到还真有意外的收获，更没想到这人竟然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倒是更方便他们排兵布阵了。

但是他的话中有一个词组引起了言止隐隐的担忧：“他刚才说的是不是，冥界最强大的一支队伍？”

“可能，他还不知道有冥影的存在？”大夫是能守口如瓶的人，江狸和言止两个知道冥影的人在他面前说话倒是也不避讳。

言止闻言笑笑：“或许吧。”尽管见识过冥影的厉害，她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毕竟冥影做的，是从人间带来的技术，而那侍卫说的却是冥界最强大的一支队伍……她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确定那人走远了之后他们才重新推开正殿的门走进去，“十殿。”十殿坐起来，神情似乎有些类似担忧，问他们，“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他说冥界最强大的一支队伍？”江狸没想到十殿注意到的也是这个点，便把方才对言止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十殿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不过真是没料到他明天就要来，我先去找青龙商量一下，你们把大夫送回第二殿，今天多亏了他的配合。”

“十殿，您毕竟真的生了病，让言止陪您一起去吧，我把大夫送回去。”江狸担忧道。

“也行，你们去吧。”

“好。”江狸和大夫往第二殿的方向走，言止跟着十殿去找青龙。

“十殿，你有没有觉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言止看起来很担心。十殿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又不是什么大病，已经没事了。”而言止则是因为十殿的这一个动作愣了愣，旋即低下头，耳朵根处红了一片，“哦。”

“我总感觉那人说的冥界所谓最强大的一支队伍可能真的会很难对付。我们的计划估计得改一改，最好能靠暗器和机关先让他们损失一点兵力，我们这边虽然每个人都不弱，但是毕竟人少，还是要当心一点。”十殿和言止说道。

四第四十八章 价值

言止点头，她也希望这一次能帮到十殿多一点，既然还有六个月不到一点，那就把这些时间活得有点价值，别等离开的那一天什么都不能留下，给人感觉像是空在这世间走了一遭无所作为。

一样明亮的台阶，一样黑暗复杂的迷宫地形，两人走到站在迷宫的出口处，正好看到了刚走出来的青龙：“你们怎么来了？时间间隔这么短，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吗？”他们上次刚商量好，说的是等确定那侍卫的动向之后再来，他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明天之前，我们计划的东西能完成吗？”十殿神色略显忧虑。青龙听完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明天之前？怎么可能？不会那人明天就来挑事吧？”

“嗯，那有没有什么代替的方法？机关来不及设计的话，你这里暗器不缺吧？”十殿问道。

“暗器确实不缺，朱雀他们三个机关设计不怎么样，一天到晚闲下来就研究暗器了，要多少有多少，尽管用。”青龙回答。

“那就好，多谢了。”

“欸，别谢我，受不起。”他笑着调侃道。

那侍卫是真的没有看出来十殿当时在装睡，说出来的计划全部都是真的，第二天，他确实带着一支队伍来到了第十殿正殿的门口直接挑事。而十殿他们站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大早上的干什么啊？”侍卫和他的军队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这边的人才看清楚那侍卫口中冥界最强大的一支队伍，很特殊，是冥界的怨灵组成的。

怨灵指死前有怨恨或是冤死的人留下的魂灵，攻击力杀伤力极大，传说它们经过的地方，就是人间炼狱，这种没有实体的怨灵只有一种被消灭的方式，就是被逼它们的恨更强大的一种力量所禁锢，那么在怨灵被禁锢之后，召唤出它们的人也会受到反噬，只是这种禁术，从来都没有人敢尝试，所以没有哪本书里面记载过被怨灵反噬的结局。就算如此危险，那侍卫还是这么做了，当真是对于十殿这个位置的执念太深。

言止之前曾经听江狸讲过怨灵的传说，它们在一起就是杀戮的代名词，怪不得那侍卫说他有冥界最强大的一支队伍的存在，她不禁叹气，执念有时候确实让人疯狂，这怨灵的反噬绝不是玩笑，而且召唤怨灵，又何尝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呢，只是究竟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随着那侍卫的一声令下，所有怨灵都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站出来，他们身上带着无数的暗器，朝着怨灵们掷出去，却没想到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直接穿过了他们。四人一时无措，十殿也皱了皱眉，“你们用暗器对付那人，这些怨灵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好。”他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便索性以极快的速度一边防御怨灵的进攻一边闪身到那侍卫的附近将所有暗器的瞄准方向都指向他，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些怨灵比想象中要聪明得多，他们中有几只竟然知道围在那侍卫的身侧用各种法术挡掉暗器的攻击。

十殿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这个疯子，到底是用多大的代价作为交换才召唤了这么多比普通怨灵凶煞数百倍的怨灵。”言止听完也觉得这侍卫当真是丧心病狂。

他们很吃力地抵挡怨灵的进攻，但是没过多久三个人都受了伤，怨灵的进攻太过凶残，它们又太难被消灭，几乎要合三个人的力量于一处才能勉强消散一只怨灵，而三人合力的时候却还要分神抵挡其他怨灵更加凶猛的攻击，所以对一只怨灵集中力量的消散成功率基本为百分之零，到现在为止无数怨灵也只消散了三只，剩下的还因为这三只怨灵的消散而更加变本加厉。

他们已经有些体力不支，青龙四人那边迟迟没有任何突破，看到这边的情况之后立刻赶过来支援，七个人的力量明显就大得多，消散怨灵的成功率大概也达到了百分之三左右，至少比之前百分之一不到来的好得多了。

眼花缭乱的怨灵出招中，七人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抵挡着，十殿没顾及到背后，言止一转身，看见一只凶神恶煞还带着兵器的怨灵向十殿的背后冲去，位置似乎是在心脏处，言止几乎呼吸骤停，想也不想地一个闪身挡住了它的进攻，长枪没入胸口，言止强撑着挡住了那只怨灵接连三次的进攻，到第四次，它似乎自己都顿了顿，言止倒下来，看着浴血奋战的十殿的身影，忽然后悔，自己怎么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了……

不过为他而死，也算是有价值了，言止对自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替他死了，他以后一定就会过得很好的，要是能忘了她就更好了，不要自责……她想着，坚持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言止！”江狸是第一个看见的，一开始她只发现一个人形躺在地上，第二次才看出来竟然是言止，不过还没来得及跑过去，眼前便亮起了一片刺眼的白光，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除了言止以外剩下的六个人被迫停下了动作，那侍卫也抬手挡住眼睛，在冥界住习惯了的他们完全无法适应这种光，但若是言止还醒着的话，她应该会很喜欢，就算一时间无法适应也会很喜欢，因为……

她喜欢光明。

她喜欢这个世界。

但她更喜欢他。

所以为了他。

她放弃了全部将来还剩下的五个月多的光明。

放弃了整个世界。

只为了把光明给他。

整个世界给他。

因为在她的心中，他永远比她自己更重要。重要到丢了自己也义无反顾。天地间的光太亮，每个人都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整个第十殿都变了，这里有了白昼，不再像是冥界其他的地方一样只有永无止境的黑夜。怨灵全部都消散了，一只都没有剩下，六个人身上的伤全部都痊愈了，那侍卫颓然地低下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种力量，可以凭借它变成最强的人，可以凭一己之力消除所有怨灵，原来爱的力量可以远胜于恨……这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十殿正奇怪他忽然这么说的原因，却听到江狸泣不成声时一句话中支离破碎的两个音节“言”“止”……他心中忽然变得极度慌乱，立刻回过头，只看到了江狸跪在一片萤火花海的外围，看着中间的那个人，那人身上的伤被完全治愈，可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十殿看着被光送到光海中间平静躺着的言止，大脑几乎空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以一种近乎闪现的速度出现在那侍卫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眼睛血红，整个人的身上往外冒着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