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言止点头。

其实平常的十殿是不会把这些往事说出来告诉别人的，当然也包括江狸，而她之所以知道十殿过去的事情，是因为他当时醉了酒，加上情绪很差，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就把所有过往一口气全部讲给了劝不住他就陪着他一起喝酒的江狸听，酒醒了之后想起来自己做的事情还曾想过消除江狸的记忆，但是想到消除记忆可能会影响她的身体，所以最终两人就决定还是把这件事翻篇，谁都不提。

可现在言止在这里，江狸总有预感她或许真的能成功地帮助十殿走出自己心中的阴影，所以一番纠结之后她还是决定告诉她。

江狸微微一笑，把当时十殿醉酒时说出来的过去告诉言止。

十殿是从他刚出生的那段时间讲起的，也就是之前言止觉得时间线不对的那一段，一直讲到十二岁。江狸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忘，都讲给了言止。

他出生的时候只哭了几声，声音小小的又微弱，只觉得世界如此新奇，什么东西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当时的十殿是他的父亲，母亲是冥界的精灵，他们的生活过得很幸福，可以说他是出生在一个圆满美好的家庭中，不过，他的身体不好。

这一点在他出生的时候父亲的侍卫就提醒他说他的儿子活不了多久的，父亲不相信，母亲也不相信，他们找遍整个冥界想要找到能让他们的儿子活下去的方法，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第二天，他们在离第十殿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具被火烧得认不出形状的尸体，他们都不相信那是自己儿子的尸体，父亲便问那个侍卫自己的儿子去哪里了，他说少主今天早上的时候被乳母抱了出去，说是晒晒太阳，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他们不能再欺骗自己，在这之后不久母亲就因悲伤过度过世了，父亲连着两次受到极严重的打击，身体也每况愈下，几天病一次，也可以说是没什么时日可活了，但是他的儿子又夭折了，现在的第十殿中十殿遮伽越罗的位置根本没有人可以继任，父亲万般无奈之下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了唯一一个侍卫。

他当上十殿之后他的妻子悄悄地去找了原来的十殿，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原来实际上并不是那个完全没有什么动机的乳母杀害了他的儿子，而是那个侍卫让自己从来没有公开过的妻子偷偷把孩子带出去杀掉，这样十殿没有办法，只能让他继任十殿的位置，这样他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却没想到妻子不忍心伤害一条无辜的生命，便用一个扎出来的假人代替孩子烧掉了来骗过自己丈夫的眼睛。

十殿知道之后请求这位女子帮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儿子，那女子说她会尽量的。本来说这女子的丈夫当上了十殿，她本可以享清福，但实际上她选择帮助十殿照顾他的儿子等他未来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的原因是她是被她所谓名义上的丈夫强掳去的。冥界的精灵地位并不高，也很少有人真心地对待他们，十殿的妻子是很幸运的一个人，但是这位女子很明显就不是这样的了，她的丈夫对她非常不好，自然她也不会对他惟命是从，对于他想要取代十殿而且还使用这种卑鄙方式的行为也是极为不齿，所以她在侍卫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地把孩子藏在了一个黑暗的小密室里面，每天趁丈夫在家处理事务的时候才敢给孩子喂点东西吃。

“十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熬过来的……十……二……年……”江狸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她的目光聚焦在没有关上的门旁边时，脸色变得煞白，“十殿……”

“嗯？”言止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江狸看着门那边略显惊慌的神色之后才转过头去看身后的情况，这才发现十殿玩味地笑着看他们，随随便便地倚在门上，一副看故事的神色，“怎的不说了？我还听着呢。”

“请十殿恕罪！我……”江狸说了一个“我”字之后忽然想不到怎么说下去，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尴尬，言止想想毕竟是自己来打听的人家的私事，总应该承认一下错误，便如实道，“十殿恕罪，是我自己来问阿狸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怪江狸。

“你觉得这件事你做错了吗？”他挑了挑眉道，眉眼间的神色似是有些不虞。

“我……”言止语塞，她虽然本意是好的，是为了帮助十殿，但是确实在没有经过人家允许的情况下过问了人家的私事，这件事她做的，有对有不对，但都只是站在她自己的角度来看。

“你跟我过来，阿狸的账，我以后再跟她算。”本来这句话一开始的“你”并没有说明是谁，但是听完后半句，两人就算想蒙混过关都不行了，言止悻悻地跟上去，出门前求助似的看了江狸一眼，但是后者也只能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让她自求多福，言止彻底绝望。

“十殿……”他一路带着她直走到正殿，进去之后关上了门，脸上又变得没什么表情，“她说的都对，那都是我的过去，我和你说的都是假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

“我……不是的……”她只是想了解他，想帮助他走出来，不要一直固步自封一直把自己困在原地止步不前。

“哦？”十殿的语气意味深长，“你敢说你没有这种想法？”

“……”她不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身后的门，言止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十殿一只纤长的手指轻佻地抬起她的下颌，言止被迫看到夜晚时整个正殿内的场景，灯亮得过分，每一个角落都被光照明，没有任何一个黑暗的地方，甚至比白昼之时更甚，与此同时也是干净得过分，灰尘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可以结蜘蛛网的位置都没有，生活在阴暗处的昆虫对这里皆是避而远之。

言止被强烈的的灯光刺了一下眼睛，条件反射性地扭了扭头，却不知怎么刺激到了十殿，他松开手，看也不看她地转身离开，“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明天早一点过来处理事务。”

“……”言止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无奈，只得还是应了一声，心情复杂地重新拉开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原来这就是十殿的过去，那怪他不愿意提起，原来正殿亮而干净得过分的真是原因，如此让人心疼。言止默默地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想着那段他最艰难的时候她要是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言止看到一直黑漆漆的小兔子蹲在她床边上，小小的一只特别可爱，她很喜欢，但是感觉自己在第十殿好像没有看到过养小黑兔的人，再说本来第十殿的人口就不多，谁会没事养着兔子玩儿。她便抱着一直很乖，也不乱蹦跶的小黑兔去找江狸。后者见到也很喜欢，但是一语戳穿道，“小混沌，一把年纪的大叔了还装什么小兔子。”言止吃了一惊，打量了一下小兔子之后问道，“这真的是混沌？”在人间的时候她只见过它变成威风凛凛的模样，现在这一小团，还真是可爱。

“我是混沌，言止姑娘，十殿让我跟着你，我们去正殿吧。”按照冥界的规定，就算是坐骑，去了人间之后回来也是不能记得人间的事情的，就算它经常出去，在人间都闯出了上古恶兽的名号也不可以，所以混沌自然也不记得它了，只是兜兜转转，这混沌还是被他扔到她这里来。

“好。”言止应声，便和混沌去正殿了，去的路上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混沌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小只？原来传闻中的威风呢？”

“十殿说小姑娘都喜欢小毛团一样可爱的样子，但是我实在变不出来十殿说的那种雪白雪白的小毛团，白色我一直不会变。”混沌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委屈，看起来很不愿意变成现在这种毫无攻击力的形象。

“噗。”言止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又忽然想到昨天的事闹成那样，十殿还能想到她是不是会喜欢这样可爱的小毛团，心里顿时感到暖暖的，“很可爱。”

“来了？”言止很快就到了正殿，两人便又开始了一天繁忙的处理事务的时间。

这一段时间中十殿一直在循序渐进慢慢地教会言止快速处理事务的方法，不急不躁，言止学得非常轻松。平平淡淡的日子过去的一个月多，被打破的时候，是冥界狱卒来的那一天。

“报！”外面有人的声音传进来，言止辨别了一下，不像是第十殿中的人，这些时日第十殿的人她都熟悉得差不多了，不至于连声音都听不出来。

“进来。”十殿头也不抬。

门被推开，外面那位方才说有事要上报的人走进来，看着装是狱卒，和人间的狱卒没什么两样，但是身上的杀气似乎更重一点。言止很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十殿注意到她的动作，“什么事，快说，说完了就出去。”

“那个侍卫不见了。”这一句话里面有两个专用名词，言止一点都没听懂，但是十殿的表情却很微妙，混沌见状给言止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那个侍卫指的是当年想要害死十殿的那个，不见了说的是他越狱了。”混沌这么解释一边言止才听懂，但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当年想害十殿的那个侍卫还没死？”她的意思是没有被判处死刑？混沌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第十殿的狱卒是整个冥界最残酷无情之中最和善的那一个，也讲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性格，总之在十殿说过不杀他时候也没有过分地折磨或者说是苛待他，却没想到他竟然死性不改，越狱逃走了。

那个狱卒沿着有可能的每一条路都找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迫不得已这才来禀报十殿说出这件事情。

“带我去看看。”十殿沉思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让那狱卒领路。言止也跟上去，“我跟你一起。”

“那事务谁处理？”十殿笑道。

“……来得及。”言止说得略微显得有那么一点的没有底气。

“是来得及，你跟我去多长长见识也好，走吧。”

“好。”

三人到达地牢，一股潮湿腐烂的难闻气味扑鼻而来，不过这里的蜡烛点得有些过多，地牢显得很亮，没有人间的地牢中那种阴暗而又让人难受的气息。言止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十殿要来的原因，所以这里一下子匆匆忙忙地多摆了不少蜡烛，虽然十殿还是不知为何抓住了她的手，很紧很紧。

到了之后两人都发现确实像是狱卒说得那样，一点残留下来的蛛丝马迹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人曾经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痕迹，更别谈知道他逃去了哪个方向，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连十殿一时间都有点没头绪，几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言止发现隔壁的牢房中有一个人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虽然那边的四个人都是在睡觉，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完全一动不动，连应该有的胸腔起伏都没有。十殿看向她看的方向，也发现了蹊跷，果断地走了过去。

狱卒用腰间随身带着的钥匙串上无数把钥匙中的一把打开牢门，言止蹲下来直接伸手探了探那个看起来情况不太对劲的人的鼻息……果然！她抬起头，收回手看向十殿，“他没有鼻息。”

“……”十殿得到这个结果之后也开始认真地研究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都觉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的死和那个越狱的侍卫脱不了干系，便打算从这里入手先查起来，至少不再是毫无思绪不知道怎么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