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过，万籁俱静。

白衣黑裤的男人轻声哼着不知名调子跟在两个酒店服务员打扮的人身后。

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氛围。

三人走到0704门口。

西里恩率先伸手摁响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嘴角噙着笑的西里恩弯腰行了个绅士礼，嗓音温和低缓：“晚上好，我亲爱的白玫瑰。”

礼毕，他抬头眼也不眨地凝视着面前人，眼底翻涌的情绪灼热到诡谲。

双手抱胸靠在门框的卫左淡淡道：“你这是买二送一？”

西里恩沉默一瞬，随即神色自若道：“如果您需要我的话……”

“你们两个先进来。”卫左没有回应他，而是下颚微抬，示意在西里恩旁边沉默不语的两人先进去房间里。

0615率先进入房间里，0609依旧慢半拍才跟着进去。

没等西里恩开口，卫左就接着说道：“你也进来，买二送一。”

闻言，男人没忍住低头闷笑了几声。

“亲爱的，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很快就收拾好情绪的西里恩一本正经地走进房间，又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他边问边不动声色地在房间里巡视。

在看到靠在墙边极为眼熟的哥特风六角棺时西里恩心头一跳。

那刚刚0615背的是什么？

目光转而落到正笔直站在不远处似是在等待指令的0615。

西里恩惊讶地发现原本记忆里是个六角棺的东西忽然变成了一个蒙着黑布的长方体物品，而且那黑布居然还隔绝了他的感知。

等等，好像记忆里它本来就是一个蒙着黑布的长方体物品来着？

记忆瞬间又开始变得颠倒模糊。

这种思维不受控制的感觉让西里恩眉头紧锁。

他知道自己在被什么东西影响着神智，同时又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额头忽然贴上一只柔软冰凉的手，耳边响起熟悉又莫名陌生的声音。

“你在听我说话吗？西里恩？”

西里恩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抬眼看向眼前神情略有不满的白玫瑰：“抱歉，亲爱的，你刚刚说什么？”

卫左面不改色道：“我说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毕竟你并不会棺材的基础养护。”

棺材的基础养护。

你好像在说一个很新的词。

“亲爱的，通常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个。”西里恩看着正在给六角棺做护理的0615，委婉开口。

这个玩家怎么还会这种东西？

卫左将手从西里恩额头上收回来，顺手将掌心的眼珠塞进口袋里，随口道：“这么简单的东西，学几天就会了。”

听到这话，西里恩认真地思考起自己应该去哪里学如何保养护理棺材。

怎么突然感觉脑袋变清醒不少？

发觉思考能力在逐渐被解放，西里恩视线灼热地盯着卫左的手：“亲爱的，可以再……”

“不可以。”

从眼神中得知这人绝对说不出什么正常话的卫左抢先一步冷酷道。

西里恩失落地低下头。

完全没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对劲。

“你找他们两个做什么？”卫左走到正给棺材做养护的陆双鲤和0609旁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眼珠将其放回棺材上。

0609僵硬抬头看他一眼。

陆双鲤很快伸手把0609的头按下去，让其做出专心护养的样子。

“我有一枚很重要的戒指不见了。”西里恩走到卫左身边，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0609。

这下他可以肯定现在的0609不是白玫瑰了。

白天的，白天的也不是。

他白天时大概是被什么影响意识，才会觉得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是同一个人。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想法有哪里不对劲的西里恩含笑望向卫左，深情款款道：“那戒指上有朵非常精致可爱的白玫瑰。”

陆双鲤放在棺材上的手青筋暴起，险些按烂一只蓝色眼珠。

卫左镇定自若道：“是吗？那你找到你的戒指了吗？”

西里恩状若苦恼地摇头。

事实上这枚戒指他还没有制造出来，又何谈找没找到呢？

卫左细细瞧着西里恩的神色。

墙上挂钟时间指向十点。

其实他最开始的计划很简单粗暴，用天使眼珠影响对方意识，从而让其认为0609和白玫瑰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在挂断西里恩的电话后，他与陆双鲤就立刻赶向0701，想要速战速决。

但没想到出了意外，植入西里恩体内的天使眼珠受到什么东西的重创，开始失控，反而导致西里恩坚信了0609与白玫瑰就是同一个人。

而且那眼珠还迟迟不肯被收回。

或者应该说保护西里恩意识的那个东西不愿意放走眼珠。

最后五八提出一个仓促的解决方案。

先用沾染了卫左气息并镶嵌大量天使眼珠的傀儡去影响西里恩和他体内的眼珠，让他对0609是白玫瑰这个想法产生动摇，再让他亲眼看到白玫瑰与0609是两个人的事实……

最后在取出眼珠前再强行补充一个暗示。

但这种暗示最多持续两天时间，还很容易中途被发现问题。

当时五八是这么说的：“总之问题不大，那眼珠实在不愿意出来就把人打晕，解剖取出来。”

卫左觉得这句话稍微有点丧心病狂。

不过说起来他也有点好奇会长出红玫瑰的西里恩内部会是什么构造？

只是有点好奇。

临时提出的解决方案进行的还算顺利。

在西里恩眼中是黑发戴口罩的0609，在陆双鲤和卫左眼中，是一个从头到尾都长满眼珠的关节傀儡。

这时卫左才发现五八真的挖了很多眼珠子。

极为可能是把某些天使薅秃了。

沾染有卫左气息的傀儡会吸引西里恩体内的眼珠，傀儡上的眼珠则会混淆西里恩本人思维。

结果眼珠被顺利取出，暗示补充完毕。

心里有一丝微妙遗憾的卫左越看西里恩越觉得手痒，他都好久没有肢解过东西了。

为避免冲动下做出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卫左抬手指向墙上的挂钟，微笑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眼珠还残余了些影响。

西里恩神情恍惚一瞬。

首次没有给卫左送玫瑰就乖乖离开了0704。

五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慨道：“可惜了，我还想看看他体内是不是真的长满玫瑰。”

“你怎么可以有这么不道德的想法？”正准备关门的卫左讶异地说。

他边摇头边语重心长道：“五八，你要做一个有道德的正常系统，你要学我，我就是一个很有道德的正常人。”

五八沉默半晌，幽幽开口：“你发誓，自己今晚没有产生过想肢解西里恩的想法。”

卫左正色道：“人偶尔没道德也是正常的。”

“……六。”

憋了半天，五八吐出一个字。

关好门，卫左转身走到黑棺旁边，打开棺材盖把傀儡丢了进去。

他看着立在墙边的六角黑棺，情不自禁地上前伸手拨弄镶嵌在棺材表面的眼珠，指尖微微陷入濡湿滑软的眼珠中。

卫左抿唇笑了下，看起来人畜无害。

“真漂亮。”

如彩色玻璃球般剔透的眼珠忽地转动两圈。

似是在回应。

另一边，回到0701的西里恩正懒散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墙上挂钟指向十一点。

西里恩睁眼看向不远处的圆桌。

起身走到圆桌旁边，神情淡漠的男人漫不经心扫了眼花瓶里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蓝灰色瞳孔里一丝波澜也无。

忽然，他平静地、几乎称得上是温柔地抚摸上柔软脆弱的红玫瑰。

力度一点点加大。

鲜红到异常的花汁流淌在西里恩指间。

他呢喃道：“晚安，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