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明媚。

卫左没起床。

中午，烈日当头。

卫左没起床。

下午，斜阳西照。

昨天把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后就直接一觉睡到天昏地暗的卫左睁开迷蒙的双眼，手指下意识抓向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拿起一看……

嗯，昨晚没充电，关机了。

“醒了？”

五八掀起棺材盖，如同在和卫左打招呼。

它接着说：“先给手机充电，再点个外卖，算算也有连续几十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睡得那么香的。”

卫左听话地把手机充上电。

然后起床去把窗帘拉开。

夏天白日很长，因此窗外天空依旧是一种明丽蓝色，只是太阳没有了中午的过分炽热。

“好晃眼。”

太久没看到光亮，乍一见到太阳，眼角便忍不住流出一两滴生理盐水的卫左揉揉眼睛，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不久后，卫左正在冲凉，手机来电铃声突然在房间里炸响。

但铃声没响多久就又停掉了。

“八哥，谁啊？”

“夏不冬。”

五八漫不经心地补充道：“顺便一提，这是他打的第三个电话，而那个不太聪明的何文给你打了五个电话，发了二十八条信息。大体意思是他们跟着要过来了，让你别睡了。”

说到这里，五八“啧”了一声。

“他们怎么这么了解你，到底我是系统还是他们是系统啊，真烦统。”

冲完凉出来正好听到五八抱怨的卫左：……

卫左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调侃道：“当初你让我尝试和他们成为朋友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才几年时间，八哥就变心了？”

当初的五八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天天在卫左耳边念叨让他多结交一些朋友。

被烦得不行的卫左只能按照它说的去做，努力和五个舍友成为朋友。

“只要有过命的交情，肯定能成为朋友！”

五八曾信誓旦旦地对卫左说过这么一句话。

于是夏不冬他们宛如被下了诅咒般，开始频繁遇到危及生命的意外，譬如在某处海域潜水时三个人氧气瓶同时坏掉且脚抽筋，偏偏周围还没有救生员……

卫左一度怀疑过是五八干的好事。

直到后来他不救人也进急救室，他才明白不是五八的问题，是他们宿舍本身倒霉到家了。

没有针对寝室里任何一个舍友。

而是说大家都是衰神。

神奇的是，卫左大学毕业后，就再没遇到过什么走在路上忽然就被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几个神经病包围住，莫名被捅上一刀的这类离谱事件了。

话说尽管那天没有进急救室，但五八暴怒的样子让他记忆犹新。

那血腥的……

场面几度需要打上多重马赛克。

所以卫左有时候会觉得五八很奇怪。

它好像很介意有人会伤害到自己，但却能鼓励自己去豁出命救人，哪怕每次他救人时都担心到在那儿嘤嘤嘤。

可要是说五八是个善良的系统其实也不对。

卫左与它相处了五年，很清楚五八真的是那种“今天你瞪我一眼，晚上我就扛起小锄头去把你家祖坟刨了”的暴躁且睚眦必报的系统。

同时它还喜欢躺平混日子。

完全没有身为一个系统的自觉性。

这么一想，果然除了他的舍友们，五八确实也有大病。

只有自己是正常的。

“左子？左子！想什么呢？何文他们两个到了，快去开门。”

五八的声音唤醒了思绪飘远的卫左。

棺材盖开合两下，像是在表达它的不满。

“我马上去。”卫左说着就要离开卧室。

五八忽地尖叫一声：“左左！把衣服穿上！就穿个大裤衩你不觉得冷吗？”

“啊？哦。”

卫左转身看到床上的衣服后立刻抓起它扔回棺材里，随即转身去衣柜挑了件纯黑衬衫换上。

他面无表情道：“首先，不准叫我左左。其次，你是觉得我眼瞎看不出来这是睡裙吗？”

五八理不直气也壮：“这不节约时间吗？”

“呵。”

飞速换完衣服裤子的卫左冷笑一声。

早晚有天他要给五八这副棺材身体套上一条粉色裙子，上面最少也得有八个大蝴蝶结，而且蝴蝶结到晚上还会发光。

走出卧室，敲门声响的断断续续。

“来了。”

人还没走到门口，嘴里就先出声回应了。

打开门，两个身材挺拔手里各自拎着两大袋东西的青年站在门外。

配合昏暗的楼道间，莫名很有压迫感。

卫左侧过身让二人进门，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们手上，迷惑道：“你们是来走亲戚的吗？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何文头也不回地往卫左家厨房钻：“这不是准备在你这煮个火锅吃吗？”

旁边的夏不冬放下一个袋子，掏出袋面包。

他把面包递给卫左后，也拎着剩下的东西往厨房里走过去，嘴里念叨道：“你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下午，肯定饿了吧，吃个面包垫下肚子。”

你们是在我家安摄像头了吗？

拿着面包的卫左正欲开口，在厨房里的何文突然不悦地出声嚷嚷道：“我就说左子家冰箱肯定空的吧？你看看，这么大个冰箱里就小半袋燕麦片两瓶酸奶四个鸡蛋，连片菜叶子都没有，你说他怎么不成仙呢？”

卫左连忙替自己辩解：“我进副本都多久了，冰箱里该扔的肯定都扔了。”

“那你平时也不买菜做饭的，肯定不是点外卖就是出去吃路边摊，这厨房都积灰了。”何文语调猛地拔高一截。

紧接着，厨房里传来夏不冬温和的声音。

“小左，像我们这种常常自己做饭的人，是能一眼看出来厨房有没有经常用的。”

卫左：……话题怎么就拐到这里来了？

我就是不想做饭我有什么错。

何文往冰箱里塞着菜：“我们也不是说不让你点外卖和出去吃什么的，但天天这么吃，钱包能不能顶住是一码事，食品安全又是另一码事。”

“还有就是你点外卖永远只点同一家的同一样东西，营养不均衡就算了，我寻思你吃不腻吗？”

“吃不腻。”

说完，卫左就带着面包飞速跑进卧室。

活生生把何文气笑了。

夏不冬无奈地摇头：“随他去吧，现在好歹知道买点其他零食放家里，总比以前雷打不动一日三餐吃同样的东西好。”

说三餐都不太对，刚上大学那会儿，卫左就像不知道饿似的，一天就吃一餐。

开始处理火锅食材的何文压低声音问：“夏不冬你觉不觉得左子现在病情更严重了？他好像把他病态的一面隐藏起来了。就那个徐立，换成以前最少也得是个外表血肉模糊啊。”

“都说越压抑，爆发时越厉害……”

何文蹙眉担忧地小声说：“我以后不能有天真在法治新闻上看到左子吧？”

夏不冬瞥他一眼，心中暗道：“你现在病情也挺严重的。”

打起架来六亲不认，连自己都烧。

对游戏警告的“玩火自焚”根本没放在眼里。

思及，夏不冬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们宿舍除了他以外就没有正常人，但他身为舍长，是不会放弃治疗任何一个舍友的。

那边跑进卧室的卫左坐在棺材旁边。

他分了半边面包放进棺材里，嘟囔道：“今天他们煮火锅，八哥你还没吃过火锅，我待会把你带出去，就说你也需要进食。”

五八感动地说：“左子，你可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卫左低头咀嚼着面包。

他不算好人。

他只是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