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兮紧闭着双眼，她脑海里尽是胳膊焦黑的模样，现在哪有勇气睁眼亲看。特别是一想到脸蛋也会如此，愣是说什么都不会睁眼了。

赋凉向来没有耐性，但出奇的，这次居然没有再开口命令。

子兮听不见赋凉的声音，只好主动开口，“你不懂一个女人对外貌的重视。”

闷闷的一声，顿时让赋凉没了脾气。

一半无奈，一半好笑，过了片刻，他将大掌一收，兀自说道，“罢了，你这一世便闭着眼睛过吧。”

没了束缚，子兮突然脚下不稳，垂着脑袋就往水里扎了下去。

“什么？你真的见死不救！”满脸滴着水珠，她怒气腾腾的朝赋凉吼道。

赋凉失笑，抬手将她脸上残余的黑色灰渣抹去，搓了搓手指，笑道，“没想到，火狐的自愈能力如此出众。”

被赋凉触碰过的肌肤冰冰凉凉的，子兮突然发现，她的身上不再有烧灼感，原先的疼痛也早已不知所踪，狐疑间低头一看，皙白的胳膊完好如初。

她转了下眼珠，主动将身体探到溪面上，只一眼，便惊呼出声，“我好了！”

“我真的好了，身上不痛了，连烧伤的疤都没了！”像珍惜宝贝一般双手捧脸，她自顾欣赏了好久，又朝赋凉谢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刚还说不治呢。”

说完，她又继续照起了“镜子”。

赋凉一直盯着她，看好戏一般的勾着嘴角。

“啊！”

果不其然，一阵惊呼过后，子兮一边跳脚一边摸着眼睑，颤巍巍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转眸看向赋凉，眉宇间尽是慌张。

“我眼睛怎么了？为什么通红一片？”又继续往溪面上看去，照了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住了，倏地收回身子，捂着眼睛闷闷道，“看了太多火光，火红都映上瞳孔了，完了完了……”

赋凉失语，将她覆在双眸上的手挥开，“睁开。”

子兮这回很听话，蹭一下就把双眼睁大，对着赋凉就是一阵哀求，“我这样出去见人真的会被当成妖怪的，你能不能好事做到底，帮我把眼睛也顺便治一下。”

赋凉蹙眉，“你……当真不知？”

“不知，我该知道什么？”红色的眸子眨了又眨，接着危险眯起，嫌弃道，“你不会是不想治吧，这么小气！”

赋凉无话可说，缓了片刻，见某女子一直用斜眼瞟他，无奈之下，启唇轻叹，“狐性已显，为何仍是不改轻浮。火狐赤眸，待你能自若控制元气之时，赤眸自会恢复往常。”

“火狐？我要是狐狸，我怎么会不知道！”摸了摸眼睛，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怒道，“这都是你害的！”

子兮怒不可遏，指着赋凉破口大骂，“都是你，全都是因为你！当初要不是你硬要把什么元气给我，我就不会落得如今这幅田地，什么狐性、什么火狐，我看都是在为你做的坏事找的借口。你故意的是吧？你故意演这么一出，让那些暴民烧我，最后再在我身上施法，把我眼睛弄红，好唬住我，让我接受我是狐狸这件事情。哼，你真是小看我了，我是不会被你骗到的！”

喘着粗气，她见赋凉迈步向她接近，晚一步收拾道，“你想干嘛？！你别过来！我，我说错了吗？我跟你说，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如果现在答应把我眼睛变回去，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冥顽不灵！”

子兮有些怕了，她不该一股脑将心里话骂出来，四周荒无人烟，要是赋凉发怒，她真是必死无疑啊。

“若不是由我元气作保，你早就成了一堆黑灰。”

子兮咽了口唾沫，想起之前的种种，她还真是有些后怕。

赋凉抬眸，一瞥见她低头垂眸的老实模样，刚莹上的怒气不由自主就消了一半，出口的话也在不经意间软了下来，“不过错有错着，借此逼出了你的狐性，日后在妖界，也算有了一席之地。”

火狐，他还真是没想到。

说到妖界，子兮就又来气了。

她好不容易离了妖界，现在他又跑来跟她说她在妖界有了一席之地。拜托，她想要的一席之地是在人界，不是什么恐怖阴森的妖界。

她是人！

绝不是人人喊打的妖！

“别说了！就算你不愿救我，也别说这些莫名的话来骗我。你的所作所为对我来说真的很过分，不过，今日之后我就当是翻篇了，以后也不会再提。”

她还是认定这一切都是赋凉设的局，还是拼命的去否认她是狐妖这么一说。

赋凉眯起眼眸，冷声道，“你要知道你自己说了什么。”

“够了！我很清楚我说了什么！从今以后，我会跟你们划清界限，我是谁我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我请求你以后别再出现了，就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可以吗？你一定要我说得这么直白吗？”

大声吼完，她便转身大步离去。

她跑得不快，全因她的双腿正止不住的颤抖着。

对于身后的赋凉，她要远离，趁他没有追上来之前，离得越远越好。

……

……

“老爷，女儿至今神志不清，满口胡言乱语，大夫说她……说她，怕是得了失心疯……”夫人说完便捂脸哭了起来。

“失心疯？”

县老爷心下一慌，快步走进房间，抓住大夫的胳膊急道，“大夫，无论如何你都要治好她。”

“唉……”大夫摇了摇头，为难道，“县老爷，在下医术不够高明，实在是不能继续帮令千金医治了。”

“此话何意？”

大夫收了收药箱，起身叹道，“小姐受了刺激，一时之间难以恢复清醒，现在，她的神志被困，一直留在了当初所遇过激的情境中，无法脱身。我看……”

大夫没有说下去，兀自摇了摇头，拿起药箱背在身上，双手作揖，“老爷、夫人，在下告辞了，二位不送。”

大夫走后，夫人终于痛哭出声，“女儿好不容易回来，结果命是保住了，可，可这心智……老爷，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女儿受这样的苦难……”

老爷立在原地，掌心握拳，片刻后，他眯起双眸，咬牙道，“妖物作祟，若想救回女儿，唯有将妖物捉拿归案！”

夫人止住了哭声，喃喃道，“妖物？难道……”

“来人！”

“老爷。”

“带兵前往城内外搜寻，务必将失踪的老太婆找到！”

“是。”

“慢着！”

小兵停住脚步，站在一旁等候老爷吩咐。

半晌，老爷眼神一凛，沉声道，“根据城中百姓描述，请画师将祭天女子的模样画出来，再将画像贴满城墙，悬赏通缉。”

“是。”

夫人看着来人远去，又望了望老爷，顿了几秒，才又黯然神伤起来。

……

……

赋凉回了妖界。

大空听说，他是带着怒气回来的，所以不用去问他就明白了——

之前的行色匆匆，全都是因为小妖。

摇着扇子，他推开卿息宫的大门，刚迈步进屋，周身的凉气就让他忍不住收起了扇子。

“看来，小妖怕是又惹了麻烦，这回，连你都搞不定了？”

大空大摇大摆的进了内堂，拿起赋凉桌上的茶水便喝了起来。

“……冻牙。”

这卿息宫的冷寒像足了人界的冬季，在这四季如春的妖界实属难得。罢了，这茶不喝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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