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到锦瑟刚开始给穆奕衡当书童的那一日，二人上完了下午的骑术课后，申时一到便回了崇德宫。

穆奕衡按照早上与锦瑟的约定，先教授起锦瑟射箭。

“这射箭最考人的眼力与臂力，你这几日就先跟着小爷，分别练练臂力和眼力吧。”穆奕衡此时还穿着下午骑术课的蝠纹劲装，整个人看起来潇洒利落，如今负手站着，颇有些当先生夫子的威严感。

锦瑟学习的时候往往很认真，听完了穆奕衡的话，连忙点点头。

“你双手举平，然后拿着这两个沙包蹲会儿马步。”穆奕衡边说边往锦瑟胳膊上挂了两个沙包，“两腿分开，背挺直了，脚底踩稳不要晃。”

锦瑟跟着指示做好动作，两手举着沙包，感觉有些吃力。

“要站多久啊？”她忍不住问到。

“先站个一炷香吧。”

语毕，穆奕衡蹲身又拿起两个沙包，看起来比锦瑟那两个还要重一些，然后他在锦瑟身旁一蹲，也扎起马步。

“我与你一同站着。”

锦瑟见状，自然也不好偷懒，咬牙坚持。

终于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锦瑟已是大汗淋漓，而穆奕衡依旧面不改色，很轻松的样子。

“喝口水，咱们就接着练拉弓。”穆奕衡走到旁边摆的桌子上倒了两杯茶。

“你每日都要这么练习吗？”锦瑟擦了擦汗，接过茶杯。

“蹲马步是必须练的，不过小爷每日可是要站一个时辰的。”穆奕衡骄傲的扬起下巴。

“怪不得你箭术那么厉害，几乎把把命中红心。”锦瑟很是佩服。

原本自己总以为像穆奕衡这样的贵公子，想必都是金尊玉贵的，有了那显赫的出身，哪怕不努力也可以一辈子富贵不愁。

却没想到他在背后付出的努力不比旁人要少。

“箭术课上距离那么近，射中红心又算什么。你是没看见我大哥，射箭都是百步穿杨，那才叫真正的厉害！”每每提起大哥，穆奕衡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崇拜。

锦瑟笑着回应，“你照着这样练下去，将来定然和你大哥一样厉害。”

“那小爷可就借你吉言了！”穆奕衡有些害羞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又负手站直，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

“好了，咱们接着练，你左右手分别拉弓一百下，不拉成半月形不算！”

锦瑟也收起笑容，连忙一脸认真的拿起弓，开始练习。

二人就这样练到了酉时一刻，才算是结束。

锦瑟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心里却是充满喜悦的。

学习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每次学习新东西时，不管再苦再累，她都很开心很满足。

长安这边在屋里早已翘首以盼。

他中途去院中看了许多次，可偏偏主子与锦瑟练的起劲，自己也没那个胆量去催主子，不然又是一记“泰山巴掌”，那自己是万万吃不消的。

如今看到主子回来了，长安连忙去将在炉子上温着的饭菜端上桌。

“主子，快用膳吧。”长安很勤快的递上一副筷子，然后在旁边站直。

穆奕衡没有吃饭需要人布菜伺候的习惯，他撩开袍子往饭桌前一坐，抬手就准备吃起来。

锦瑟看了眼长安，想问问这崇德宫内侍们用饭的地方在哪，谁知人家目不斜视，压根不理自己。

呃，可能是因为自己抢了他书童的差事，还与自己生着气呢。

锦瑟无奈的转头，又看向穆奕衡，以及他面前一桌子的鱼肉菜肴。

六菜一汤，四荤二素。

这饭菜因为一直温着，所以如今还冒着热气，锦瑟不知是不是自己运动过量的原因，总感觉这房间里此时弥漫着浓烈的饭菜香，正不受控制的一个劲往自己鼻子里钻。

好饿！

锦瑟咽了咽口水。

穆奕衡因为锻炼也饿了，坐下吃了两口才反应过来锦瑟还站着，诧异的瞅了她一眼。

“你还站着干嘛？”穆奕衡问到。

“我不知道该去哪吃饭。”锦瑟老老实实回答，“崇德宫里内侍吃饭的地方在哪里啊？”

“你去那里做什么？”穆奕衡更是不解，“吃不惯今天晚上的晚膳吗？”

说完还仔细看了一圈面前的饭菜，上面明明都没有香菜啊。

“你的意思是，这是我晚上的晚饭？”锦瑟指了指桌上的饭，惊异的看着穆奕衡。

“对啊，别傻站着了，快坐下吃啊！”穆奕衡理所应当的点点头，随即还往锦瑟面前放了一个碗筷。

锦瑟还没反应过来，长安就在一旁惊呼到：“什么？”

穆奕衡抬眼瞪了一眼张大嘴巴的长安。

“怎么了？”

长安冒着被‘泰山巴掌’打残的风险，誓死守卫他第一小厮的位置。

“主子，锦瑟不能在这里吃饭！”他直言反对。

哼！他辛辛苦苦服侍主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连他都没有荣幸与主子共同在一个饭桌上用餐，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太监凭什么可以！

穆奕衡瞪了长安一眼，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呆楞的锦瑟。

锦瑟对于穆奕衡的话也觉得出乎意料。

虽然她与穆奕衡本来也就没什么尊卑之分，自己在他面前向来没大没小的，可是毕竟深究起来，自己的身份也是个奴才。

‘奴才与主子不能平起平坐’这规矩毕竟是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不能一桌平坐，就算在书塾也是主子坐蒲团，奴才跪旁边。

自己就算不在意这些规矩，可是穆奕衡毕竟一个古代人，也能做到熟视无睹？

“这不太好吧。”锦瑟摸摸耳朵。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想吃吗？”穆奕衡有些不解。

想吃，当然想吃！

一千一万个想吃！

锦瑟心中咆哮。

“主子，这当然不好，哪有奴才和主子一桌吃饭的？”长安插嘴，忿忿不平道。

穆奕衡挑眉。

啊，自己忘记锦瑟是奴才这个事情了。

不是自己记性不好，而是他本来就没把锦瑟当奴才。

“在我这里没这条规矩。”穆奕衡随口扯了个借口。

长安听后，眼里立即露出期盼。

“主子，那我可以一起吃吗？”长安怀着非常忐忑的心情问出自己的疑问。

谁知穆奕衡颇为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一口回绝。

“不行。”

“为什么？”十岁的胖少年立马倍感委屈。

“因为你吃的太多。”穆奕衡眼都不抬一下的回复。

长安禁声。

嗯，这个理由真的…无懈可击，让人无法辩驳。

“可是，主子....”无法辩驳长安也要冒死辩驳。

谁知，穆奕衡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还未等长安说完，穆奕衡就抬手制止了。

“长安你吵着小爷吃饭了，去外边站着。”

穆奕衡一边说着，一边举起自己的巴掌。

长安看着主子熟悉的‘泰山巴掌’，吓得缩住脖子，话也不说了，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锦瑟在旁边看着这一仆一主的对话，忍不住笑出来。

“别傻站着了，快吃吧，在等就凉了。”穆奕衡顺手搬开身边的凳子，示意锦瑟坐下。

锦瑟见状，也不在扭捏，高高兴兴的落座，大口小口吃起饭来。

房内被饭菜香气笼罩，炭盆里的银丝碳烧的红火，两个小人一胖一瘦相对而坐，二人吃的欢快，一时间只感到一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