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拉脸上一热，同时又有点迷惑，“为什么要让国王感觉到我们互有好感？”

在赫洛伊丝面前的装模作样已经证伪，佩拉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又要在国王面前假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卡萨尔长吁一口气，“他毕竟是男人，而你长得和他心爱的女人很像。”

佩拉一凛，不可能的吧？

“卡萨尔，假设你想象的情形成立，那么我跟你互有好感，应该不能让奥卡的国王放弃自己的私欲，这样说岂不是害了你，害了斯图尔特家族？我不同意。”佩拉摇摇头，表情严肃。

在赫洛伊丝面前假装两人有情，最多不过是“被拆散”，这也没什么，反正本来就是假装，可在国王面前……那是要命的事。

“相信我，这事可以一搏，就当是应付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们相机行事，国王不会要斯图尔特家族人的命，这一点我无比确信。”卡萨尔的眼睛闪耀着真诚的光芒。

见卡萨尔如此笃定，佩拉忍不住点点头。

卡萨尔和佩拉接过传信者手中的黑袍，套在身上，用黑袍连着的帽子遮住半张脸。跟随传信者的引导，从侧门进入王宫，一行三人全程没有遭到任何盘查。

夜已深沉，王宫内仅能偶尔听见巡逻内侍的脚步声。佩拉的心随着离王宫中心越来越近，跳动得也越来越剧烈。

此刻的克伦威尔手扶着额头，眉头紧皱。手中画有自己和爱莎贝尔画像的羊皮纸卷因为手指的摩挲隐约有些发热，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吾王，人已经带到。”书房门外响起传信者的声音。克伦威尔一般在这里处理政务或干脆度过漫漫长夜。

克伦威尔如同被暗夜雷声惊醒，猛然抬起头来。“进来。”

门被推开，两个黑袍人摘下衣袍上的帽子，低头徐徐走进来，凭身型，克伦威尔知道前面那个是他器重的卡萨尔。

佩拉飞快地扫了一眼房间的四周，有大大的长桌以及休息用的床榻，还有两排似乎像是装饰用的书架。这里应该是供国王安静思考并休息的房间，门口光线不太好，但在长桌的附近，烛光莹然，亮如白昼。

“吾王！”卡萨尔单膝着地，身后的佩拉跟随卡萨尔一起单膝跪下，看不清楚面目。烛光照耀下，佩拉褐红色的头发如同抵着针尖一般刺痛着克伦威尔的心。

克伦威尔按捺住让佩拉抬起头的急切，开口道：“起来吧，卡萨尔，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卡萨尔语气轻松：“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吾王关心。”

“听说你最近结识了一个女子，并且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宅院中，可是身后哪位？”克伦威尔假装漫不经心。

“身后这位确实是属下刚结识的朋友。”

克伦威尔面向佩拉，“这位卡萨尔的朋友，可否到前面一点来，夜深，我看不清楚。”

对一个以征战夺得王位的国王而言，克伦威尔的语气可以说得上是客气且温柔的。

佩拉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数步，来到足够让克伦威尔看清她的位置，不遮不掩，抬起头直视克伦威尔。

眼前这位中年男人身上散发着沉稳气息，面相威严，在看清楚佩拉脸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不自觉地抽动起来。

眼前的少女尽管身着黑袍，表情淡然甚至疏离，但那张脸却如同盛开在黑夜的白色奇花，将克伦威尔的回忆瞬间拉回到二十多年前。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克伦威尔和他的队伍刚与一个企图挑起纷争的家族交战完。这是一场很小的战役，虽然他们取得了胜利，但敌人的顽强抵抗与连续的作战仍然让克伦威尔的队伍感到疲惫。

在经过舍威村时，克伦威尔做出休整的决定，让人马能够喝水休息。原本离王城也已经很近，但这个心血来潮的休整决定却让克伦威尔遇见了这一生挚爱的女人——爱莎贝尔。

克伦威尔牵着马绕舍威村的湖漫步，远远见一个女人立于湖边出神，湖水平静湛蓝，那画面既安详，又美好，与克伦威尔之前的政斗及戎马生涯截然不同。

在湖光的映照下，爱莎贝尔的侧颜静穆忧伤，仿佛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与情感，对这个世界有许多的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她的柔软与哀伤，她的美丽与清冷，一瞬间击中克伦威尔。那一刻，世间一切景色与声音退让，天地间朦朦胧只有眼前这个仿佛遗世独立的女子，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

假如初见的倾心让克伦威尔疯狂，那么承诺为她找出身世，将爱莎贝尔接到王宫，每日的相处，则让克伦威尔再确信不过，这个自称爱莎贝尔的女人就是他渴望与之度过一生的人。

爱莎贝尔的温柔、体贴、耐心，给予克伦威尔从未经历过的美好体验，她的存在糅合了这世上克伦威尔对女人最完整且完美的想象，他不敢设想，在遇见爱莎贝尔后，假如不能跟她厮守，生命将会有多残缺。

然而……幸福如此短暂，他们冲破阻碍在一起，诞下爱的结晶，却没能相持走多久……

克伦威尔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眼前的这个少女跟爱莎贝尔很像，一样的褐红色头发，一样的碧蓝色眼睛，但很显然她不是爱莎贝尔。不光年龄上说不通，眼前这个少女双眼传递出来的气质也大为不同。爱莎贝尔是温柔而忧伤的，仿佛藏着全天下所有的理解；眼前的少女是冷静而刚强的，仿佛敢于面对一切挑战。

短暂的沉默后，克伦威尔声音有点沙哑地说到：“这位朋友，和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很长得像啊……卡萨尔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属下知道。”卡萨尔没有丝毫隐瞒，就算他不知道，他母亲也该知道，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带她来见我？”克伦威尔似乎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