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隔绝了所有的杂声，好像把王宫书房前的这方别院，放逐进了一个陌生的领域，周围空气有些稠密，阿喵的呼吸不是很顺畅，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专心致志地听着，王室和教会之间的对话。

“陛下想做什么，我们知道；我们想做什么，陛下也知道，双方的斗争，并非不明白对方的诉求，仅仅是因为，我们自己看不清自己身上的问题。”耶格声音逐渐低沉，在黑暗中没有光，可些许画面却自动在眼前浮现，似乎是这种语言直接作用于意识，然后由意识展现共鸣。

“陛下想带领这个国家走向兴盛、繁荣，这自然是我们所要想看到的。很可惜，陛下想要通过休养生息来实现，而陛下如今的计划也只有四个字，休养生息。且不说如何执行，这条路一开始，陛下就走错了。”

……

去潮国在前二十年中，经历了一场内乱，当时，教会作为坚决拥护方式正统继承的人，在付出巨大代价剿灭，叛乱后，他们扶持了当时年龄并不大的莱耶，那段时期，算是王室和现在教会的蜜月期。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教会替莱耶执掌了一段时间国家，看到了些，本来他们看不见的、这个国家的问题。

国力空虚、生活艰苦、地区发展不平衡、人口凋敝，各式各样的阶级问题，教会尝试想要改革，但他们失败了，所有的问题就从乱麻交织，尝试从任何小问题入手，可深究之后，都发现对方深深地根植于去潮。

耶格为莱耶举例，国家所奉行的贵族制度。

这种制度从破大帝立国之初，直到如今没有丝毫改变。

王权统治中央，教会控制大部分武装势力，在中央之外的地区，陛下将地区分封给各个贵族，交由他们管理员，而这些贵族负责对象，也就只有陛下；而地方负责的对象，是管理地区的贵族，陛下在他们眼中，是和教主教一样的存在。

问题也就从那时诞生，一直影响至今。

贵族，由王室直接任命，而王室分封贵族的凭证却少之又少，功绩、举荐，其后再也没有了。

功绩来自于战争；

最初的大贵族，比如莫格家，他们的诞生是依靠莫家跟随破大帝征战的功绩；

新晋贵族，例如华家，他们也是靠后来的战争功绩得以晋升。

除去以上两种，举荐模式下，由贵族举荐自己治下有才能的人。

想要成为新贵族，依靠举荐的方式，通过老贵族进入王室考核体系，通过考核，被顺利分封，这是条比战争更普遍的路。

之前被莱耶查出问题的卡德罗家，便是由莫格家举荐的。

这样的体制延续了千年，没有人质疑不代表它没有问题。之前只是没人说，但到了如今，这些漏洞已经在危及整个国家了。。

如今，贵族以莫格家为首，背叛陛下莱耶，和教会合作，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些贵族之所以选择背叛，放弃了自己权利的源头，跟随了自己的举荐者，因为在他们眼中，或许莫格家的权重比王室更加重要。

这种情况，其实很早有了苗头，不过由于常年教会控制了大部分骑士，同时王室的顶端实力重来不弱，缺少武力来满足自己的贪欲，才没有演化出更大的问题。

……

“那这和你想说的又有什么关系？”莱耶问主教，似乎语气有些不满，因为这个体制是破大帝定下的。

主教耶格一顿，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语言。

……

在这种体制之下，贵族的晋升只有依靠老牌贵族，即便在战乱时期，最后因功绩晋升的家族，也不得不融入贵族的体制。

贵族整个体制，独立于去潮国体制外，就像个单独、闭合的小圈子。

而事实证明，一旦一个圈子无法与外界形成交流，自身封闭，那注定难以得到发展，自身也会陷入瓶颈。

腐败交易、行为堕落、管理者平庸……这些都只是小事，不过，这些小事随着千年发展愈演愈烈，最后直接的影响，就是在去潮国的人口上。

新生人口的锐减，削弱了国家的实力，让教会在半骑士的征兵中束手束脚，间接影响了战争的胜负。

……

“这其后的原因还有很多，而陛下莱耶，仅仅是把去潮国的衰落单纯的归结于教会的穷兵黩武，是不是太可笑了。”耶格笑道。

莱耶也笑了笑，连阿喵都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不屑，“主教大人似乎想多了，国家的衰弱，是高等力量的衰弱，你已经多久没听过，踌躇级之上的令的声音了吧。”

踌躇级，是四阶。

确实，在个人力量悬殊巨大的世界，最高等的力量在很多地方占了绝对性的影响。

如果，现在莱耶是个微末级骑士，力量位于五阶，那他甚至把战线可以直接平推到天极国，现在的羽地和无为之地，根本无法反抗这种力量。

“陛下所说的，不是战争。”耶格的声音有些严厉，“而且，在某种程度上，现在的体制阻止了高等力量的诞生。”

第71章 时代变了陛下

……

何为战争，战争是为了利益而进行的武装掠夺，在战争中，前进一座城、征服一座城、统治一座城，统治里面的居民，掠夺他们的财富，灌输己方的文化，这才是战争。

如果是一个高等力量，沿规划的线路进行屠杀、征战，这不是战争，这是天灾，在天灾之后，逃过一劫的人会休养生息，将这片土地，恢复成它该有的样子。

……

“你所说的，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莱耶语气恢复了平和。

贵族体制，是如何阻止高等力量诞生的。

“虔诚，陛下，因为虔诚主恩赐我们力量。”耶格答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人民不再虔诚？”莱耶语气有些嘲讽，“也对，这也是你们教会管辖之事。”

“陛下需要明白，在现在贵族深深扎根且自我封闭的体制中，平民生活提升，最好的方式便是讨好贵族，人是有欲望的，主宰是不可祈求的，陛下！”耶格叹息。

“贵族在从主宰处撺掇虔诚、撺掇信仰。”莱耶明白对方想说的，不过他的态度也很鲜明，“一个体制有问题，那就改变它，对吧！主教大人。”他的语气讥讽。

耶格口中全是贵族的弊端，可现在，是教会在和贵族合作。

“看来，陛下还是没有发现问题。”耶格沉默了良久，语气有些失望。

令九·无光！

莱耶瓦解了空间，交谈结束了，他慢慢收回了手中的黑暗。

周围一下亮开了，刺目的阳光让阿喵短暂地不适，不过这些对莱耶和莫格，并没有什么影响。

听之前耶格话的语气，这场戏注定又要虎头蛇尾了，阿喵觉得有些扫兴，打算跳墙离开，不过，局势再次改变，这次换做莱耶挽留了对方。

令九·影！

他的影子连接上了耶格的影子，同样作为惩罚，莱耶也吐出了一口血，“告诉我，你想说的答案！”

“挽留吗？”耶格即是摇头，又在点头，“果然陛下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像是之前一样。”

“如果陛下肯把眼光拉得更长远一点，如果陛下能够忽视破大帝的功绩，陛下就会明白，在所有的问题中，贵族的问题是一面，而贵族体制问题的本身，是这个体制的制定者……”

王室！！！

最后的问题在自己？

听到这个结论，莱耶没有愤怒，他愣住了，呆站在原地，静静沉思之前耶格说的话。

的确，这是王室的通病，破大帝是王室的先祖，崇敬他本就是王室后人所应该做到的，这已经成为了他们思考问题是忽略的，但人无完人，破大帝终究是骑士，而王室现在深深捆绑了整个国家，贵族也在他的羽翼之下。

“时代变了呀！”

看着耶格带人缓缓离开，莱耶的目光仿佛跨越了千年，他开始思考和质疑自身的问题。

……

阿喵好戏看完了，手里面的正事也该处理了。

今天，已经是“多兰”快奔溃触底的时间了，如果再这样跌下去，那么“多兰”会直接跌破一万的发行价，按住阿喵之前所承诺的，这些市场上多余的“多兰”，可以在排除掉维护费的情况下进行回收。

今天，和自己签署了对赌协议的莫格家，应该动手了吧！

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

毕竟如果价格继续下跌，整个市场就彻底被做坏了，到时候人们直接丧失了对于这个盘的信心，想炒起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就抬升市场，这个压力也挺蛮大的。

毕竟，由于长期下跌，现在市场上的卖盘极大，需要把这些东西都吃掉，才能让价格维持平稳。

……

下午，猫爪铸币局。

比起之前的人声鼎沸，虽然现在同样堆满了人，不过无一不都是脸上股哀怨之色，毕竟，有谁输了钱还能开心的？

人群中，赚钱的也有，他们跑得早，现在他们不过是来看戏的。

场中众人仿佛已经看见了，此地以后的光景。

“多兰”的价格可以预计，只要明天再跌上一天，那么就和将“多兰”直接卖给猫爪铸币局差不多了，“多兰”将彻底回归它的武器价值，而不是作为一种赚钱的工具。

“哎！”

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毕竟挣钱的机会从不会留给所有人。

此时，远端的太阳还有些耀眼，猫爪铸币局的工作人员停在已经跌停的布告板上，登记了新的数字。

上涨一个百分点。

起初，只是没人注意的，大部分人无所事事，彼此之间相互辱骂华家让他们亏钱，从这些嘈杂声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声音。

“不跌了？涨了涨了。”那个人的声音很小，然后开始了欢呼，这点微小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们扑上那快布告板，他想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会开始涨？理由很简单。

有人把他们之前的卖盘吃掉了，果然十几分钟后，猫爪铸币局派人，像那些之前做了卖出登记的家伙，确定交易已经完成。

他们寄放在猫爪铸币局的“多兰”卖出，与之相对的，他们得到了现在实时价格所对应的金钱。

涨了是好事儿，人们为现在自己卖出去而欢呼，毕竟现在已经算亏了，能止点血算点儿血，他们高呼着，“卖出去了，卖出去了。”

不过，人群中从来不乏智者。

他们开始了思考新的问题，之前那么大的卖盘，到底是谁把它吃掉了部分，让总体价格回弹。

布告板每半个小时更新一次，没办法，在没有计算机的世界，这些数字游戏，只能通过人脑进行计算，无法达到给出实时价格。

虽然消息滞后可能存在影响，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阿喵已经尽力了。

半个小时后，价格再次上涨，人们开始了质疑。

现在，如果胆子足够大了的话，此时是进行买入，那么这是一个价格的低点，毕竟现在的价格和之前的天价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有人盲目庆祝，有人这样思考，有人就这样做了。

做的原因很简单，以现在的价格，即便价格下跌，那也不会跌过一个限制，换句话来说，自己的亏损是有底线的，不会无限制的亏损。

一般，能做出这种决定的都是财力雄厚的富商，这样做，一是对于市场的敏锐，二是他们的资金允许出现亏损。

冒险会带来事故，也会带来回报，这次，命运选择了后者。

在晚间收盘时，“多兰”的价格虽然相比于昨天整体还是呈现下跌，但是，由于下午的卖盘和一些富商的跟风，趋势已经回升了一些。

……

夜晚，同样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不过对于关心“多兰”市场的人来说，这个夜晚，晴空烈日还要刺眼。

因为在晚间时，贵族之首的莫格家，公开发表的声明。

“莫格家族，因看好‘多兰’市场的前景，在下午的时间段对其进行买入，这是第一部分收购、随后，莫格家族还会有三次收购。

这些是被收购的‘多兰’，部分将被使用，运送至前线作为战争武器；部分将被贮藏，作为长期投资。

同时，莫格家向整个市场许诺，在购入半年之内，无任何意外发生的情况下，莫格家族不会主动释放、抛售所持有‘多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