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啾啾吃完早餐就等着家里人全都离开，她才独自出门。

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等到她再次出现在街头的时候，早已经换了一个模样。

沈啾啾本来想找个地方蹲一蹲，看看有没有生意。

可目光扫视一圈，却见到让她眼神停驻的一幕。

只见一个面容沧桑，头发几乎半白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一小沓传单，正在派发给来来往往的人群。

中年女人微弯着腰，脸上的笑容透着疲惫和悲伤，姿态放得极低，嘴里还说着什么，一副恳求的模样。

她的皮肤黝黑，脸上布满了皱纹，一眼望去便只能让人的脑海中冒出‘苍老’两个字。

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人接过传单；有人径直越过，看都不看一眼。

接过传单看过的人，表情也都各不相同。

有人冷漠；有人毫不在乎，不过更多的是对中年女人露出了同情之色。

这么多人中，只有站得远远的沈啾啾，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怪异景象……

一张不知道被谁丢弃的传单，突然被风吹了起来，刚巧就吹到了沈啾啾的面前。

沈啾啾蹲下来，将传单捡了起来。

她见到传单上是寻人启事，上面印着一个小女孩可爱的笑脸。

沈啾啾看着传单片刻，抬眸看向中年女人。

在中年女人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

那正是传单上印着的小女孩，可小女孩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到她。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接过她母亲派发的传单，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

小女孩抬起了手，试图抓住妈妈的衣角，可无论她怎样尝试，她都无法触摸到。

化为黑煞的她，力量没有得到增强，是无法触摸到现实世界中的实体的，可她又无法做出伤害他人来增长自身力量的事情，所以她只能无奈的一直跟在妈妈的身边。

她看着妈妈越来越苍老的面容，那充满疲惫又悲伤的眼神，脸上勉强的笑容，拿着传单颤抖的双手。

这一幕幕都在刺痛小女孩的心，她一路看着母亲从年轻充满幸福的笑脸，变成了这副沧桑悲痛的模样，皆因她的走失。

小女孩抬眸盯着妈妈的脸，想着这些年妈妈辛苦又因她变得悲惨的回忆，她不由得流下两行血泪。

“妈妈……妈妈……”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抬手努力想要抓住妈妈的手，可她的小手只能从妈妈的手上穿透过去。

“我是敏敏啊，妈妈……你的敏敏在这里，就在你的面前……”

“妈……敏敏碰不到你，妈……妈妈……你不要找敏敏了，你找不到敏敏的……”

“敏敏……敏敏已经死掉了，妈妈不要找了，求求你了，妈妈……不要为了敏敏变成这样，妈妈……”

罗敏一边哭一边抬起手，依旧不愿意放弃碰触妈妈。

她的心里很清楚，力量不够的她，是没有办法触摸到这个世界上任何的实体，但她就是想要努力抓住妈妈的手。

如果妈妈能听到她说话就好了，她就能劝妈妈早点放弃找她，因为……

她已经找不到了。

最后，妈妈也只能找到她的尸体。

她难以想象妈妈要是知道她已经死掉，看到她的尸骨时，又会是怎样的崩溃。

在她失踪了之后，妈妈就一直没有放弃过找她。

这么多年，东南西北，妈妈这双脚已经走过很多很多的城市乡村，就是为了找到她。

其实她这一路都跟着妈妈，只是无法让妈妈看见她，也无法让妈妈听到她的声音，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这种绝望。

明明她就在妈妈的眼前啊，可就是触碰不到妈妈，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永远都不会相见。

看着妈妈一路上的辛苦，好几次差点死在路上，她的心里不知道多焦急。

为了能找到她，妈妈一边做着临时的工作，一边到处发传单寻找她，吃喝住行能省就省，搞得自己营养不良，好多次都饿晕了。

妈妈为了省钱，还会睡在大桥底下，也会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吃饭也是随便应付应付。

她不愿意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她拼了命的想触碰到妈妈，可她始终都没有做到，只能痛苦又无奈的看着妈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奔波在找她的路上。

看着妈妈为了找她变成这样，她的心里比谁都要焦急，迫切的想要碰触到妈妈，告诉妈妈不要再找她了。

她已经回不来了。

好多次看着妈妈体力不支而晕倒的时候，她都动了害别人的念头。

她无数次动了害别人来增长自身力量的念头，但一次又一次的被她给压了下去。

妈妈从小就教她，做人可以不善良，但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害人是做人的底线，让她要守住这个底线。

遇到对她不好的人，不能一味的忍让软弱，要懂得反击。

遇见对她好的人，要知恩图报，回报别人对她的那份善意。

妈妈说这也是人来这世上，做人的一种意义。

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每个人生命的意义都不同。

罗敏不管什么生命的意义，她到现在都能够坚守住底线，不过是在坚持对妈妈的承诺。

她答应过妈妈，她不会突破底线，去做毫无底线的事情。

所以，即便临近崩溃的时候，只要想到曾经答应过妈妈的事情，她就会逐渐冷静下来，咬牙坚守住对妈妈的承诺。

在她的生命里，妈妈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妈妈对她的爱，也是任何人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妈妈……”罗敏再努力也碰触不到妈妈，她崩溃得大哭，心里越来越愧疚。

她当时要是没有赌气跑出去，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她害得妈妈变成这个样子。

“呜……呜呜……”罗敏跪在妈妈的面前，哭得全身颤抖，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悲痛和悔恨。

她恨当初赌气的自己，明明是自己做错了，却还要跟妈妈赌气。

“我错了，妈妈……是敏敏错了，是敏敏害你变成这样的，是敏敏的错……”

“啊……”罗敏仰天大哭，“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让我妈妈变成这样，为什么……我妈妈没错啊，她没错……”

“该受到惩罚的是我，现在我受到惩罚了，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的妈妈，不要再折磨她了……”

“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我……我就不会说出那些伤害妈妈的话，我就不会跟妈妈赌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