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浩然皮笑肉不笑、言不由衷道：“副会长高见。”

郑封摆摆手，谦逊地道：“哪里，哪里，我瞎猜而已。”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但不知这作坊，每年盈利多少？”

娄浩然身体猛烈一震，目瞪口呆怔住了。行业不成文的规矩，不能问这个啊。经商之人，每年赚多少钱，这是天大的机密，哪个人会将真实的经营情况告诉外人？说你这副会长年幼无知吧，你还不服气，现在露馅了吧？

眼珠一转，娄浩然撒起了弥天大谎：“这个嘛，哈哈哈，每年赚不了几个钱，吃吃喝喝花花，除此以外，剩余不多。”

从他眼睛叽哩咕噜乱转，精光四溢的情况，郑封看出来他没有讲实话。郑封理解他的言不由衷。生意人嘛，哪个不是精明过人，狡兔三窟，西瓜皮撑鞋底——脚滑脚滑（狡滑狡滑）的？

他愈是不讲实话，郑封愈是猜测他的作坊利润丰厚。也只有利润丰厚的情况下，他才不得不撒谎瞒天过海。

郑封问道：“这个作坊是你一个人的，还是与别人合伙经营？”

娄浩然直起了腰板：“实不相瞒，这个作坊不是我自己独有的，前任会长罗齐石罗老爷子还占一成红利。”

郑封纳闷起来：“他怎么占有一成红利？现在仍然有吗？”言下之意，他现在不是会长了，手中没有什么权利，你凭什么分他一成好处？

娄浩然道：“罗齐石老爷子经营商会多年，人脉广泛，八面玲珑，能与罗会长合伙经营，是在下烧了高香。这样说吧，本作坊能将布匹远销湖州一带，罗会长从中出了不少力气。若没有他老人家从中协助，在下的作坊是达不到这种规模的。”

哦，原来如此。郑封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罗齐石担任南召商会会长之际，借商会的人脉，与南方的湖州商会联姻，将娄浩然的布匹远销湖州。根据情况猜测，卖的布匹价格肯定不低。作为答谢，娄浩然抽出一成股份，让利给罗齐石。

二人合作多年，合作愉快，所以，哪怕罗齐石现在不再担任商会会长，这份股份仍旧如数给他。这个娄浩然虽然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的，着实令人讨厌，不过作人还是不错的，没有过河拆桥，没有人走茶凉，没有逾越底线。

郑封嘿嘿坏笑了几嗓子：“罗会长神通广大啊，湖州的生意也能做到手。不过我有办法让你的生意，在现有基础上再番五倍，让你的生意做到更大，你愿不愿意与我合作啊？”罗齐石那个老家伙不地道，借郑颜的钱不还，还贪墨商会的钱。自己也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撬他的墙根儿。

娄浩然似乎早预料到郑封会有这样的说法，哈哈哈干笑几嗓子：“多谢副会长的美意，娄某不胜感激。本作坊规模小，娄某精力亦有限，无法将生意扩大。至于将来能不能扩大，娄某心里也没有底。这事儿还是等将来再说，现在谈它为时过早。”他虽然拒绝了，却并没有将门堵死，而是给将来合作留了一条路。

郑封来作坊之前，罗齐石预料到郑封会来，现在他已经不是商会会长，手中没有权利。他担心郑封撬他的墙根，就给娄浩然提前打了预防针，要娄浩然顶住郑封的诱惑，不要被郑封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所以郑封来了以后，娄浩然态度冷漠，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相对于罗齐石来说，郑封是一个新人，他宁愿相信罗齐石，也不相信郑封。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郑封年龄太小太小，不值得信任。

娄浩然的拒绝令郑封大感意外，世界上还有不愿意多赚钱的商人？打死郑封，郑封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可不相信也不行，事实就摆在眼前。

郑封迅速思考着，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慢悠悠道：“我知道了。你嫌我年幼，做事不可靠，是也不是？另外，罗会长也警告过你，让你不要与我合作，是也不是？”

“……”娄浩然又是一怔，表情极为尴尬。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常态。他笑着打哈哈，连称没有这事。他心里很纳闷，他刚刚在肚子里想过一遍，郑封又不会读心术，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到现在为止，他非常佩服郑封，佩服郑封聪明绝顶，佩服郑封敢想敢说。有这两条，假以时日，郑封一定会成长为一棵参天巨树，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四海翻腾云水怒，九州生气恃风雷。

将来的郑封一定是一位大人物，这是挡不住的。

隐隐的，他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与郑封合作一把的念头。不过他强行将这个念头掐灭了。原因无他，郑封太小了，现在还不是与郑封合作的最佳良机。

郑封道：“只要你愿意与我合作，我保证让你的作坊规模，三年内翻五番，让你有赚不完的钱，做不完的生意。我的话先搁在这儿了，你好好考虑考虑，考虑以后再回答我也不迟。我不逼你，逼是逼不出来财运滚滚的。”

娄浩然哈哈干笑道：“好，痛快，副会长也是个痛快之人。娄某人非常欣赏副会长这点。容娄某人考虑之后，再回答如何？”

郑封手指作坊内的女工，划了一个大圆圈：“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其实答案就在这儿，只要娄掌柜自己能看出来，我一分也不要，只单纯帮你将生意做大就是。怕就怕在，娄掌柜自己看不出来这个答案。”

娄浩然疑神疑鬼地将一百来号女工仔细察看一遍，每个人都垂头做工，无人敢台起来看他和郑封一眼。除了她们之外，房间内就是织布机了，这些硬棒棒的木头隐藏着什么秘密呢？为何自己看不出来？

他被郑封的话吊足了胃口。他迫切地想将生意规模扩大几倍，以便多赚大钱，再投入到其他生意中去。可是，罗齐石会长的话时不时的在他耳边响起，时刻提醒他小心阴沟翻船。他才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与郑封周旋。

哪知郑封如此慷慨，一发言就是将他的生意扩大五倍。而且放下大话，如果他自己能想出这个绝招，他宁愿分文不要。天底下还有这种好的条件吗？

没有。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郑封的话使娄浩然内心倍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