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儿与书生面面相觑，然而毕竟还是九歌把气氛搞到如此尴尬的境地，隔了许久她也只能是讪笑着，低着头匆匆地说了一句:“快吃吧，当心菜要凉了……”

原本的尴尬之下，九歌好不容易出来打破僵局，坠儿与书生也立马跟着应和，笑道:“好好，快吃菜。”

好一会儿气氛才恢复正常，三人继续吃着酒菜谈天说地。好半响才酒足饭饱。

眼下时局动乱，刘氏酒楼也是在苦心孤诣的艰难经营。这种时候。书生也自然不可能去欠老板的酒菜钱。

“你们先来这里等我几分钟，我去结个饭钱，我顺便和老板说上几句话……”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尘土，嘱咐了九歌与坠儿安心等待便大步流星的又入了后厨。

如今江南动乱，不少人都选择逃离江南，来到如今还算是安定的北方，所以哪怕是小小的刘记酒楼也受此影响，人手格外的紧缺。

进了后厨，书生便瞧见老板一面挥舞着大勺，一面指挥着旁边的厨师赶快切菜。

锅灶火焰燃烧的声音，大勺与铁锅碰撞的声音，菜刀利落切菜剁馅的声音都在后厨此起彼伏，显得有些嘈杂。

书生的脚步声并不小，可是因为后厨的声音也很吵，再加上老板又专心着做饭，竟然都不知道书生都已经来了后厨。

见老板迟迟都没有搭理他，书生无法，也只能是拍了拍老板的肩膀，在他耳边高声叫到:“老板这些日子生意不错啊！”

老板被书生的高声叫嚷吓了一跳，给了书生一个白眼，继续挥着大勺炒着锅里的饭菜，才慢慢悠悠的开了口:“还不错，就是我这里人手缺的紧，我这堂堂刘氏酒楼的老板都沦落到要在后厨炒菜了……”

书生从头至尾都没有忘记，哪怕现在的老板肥头大耳，浑身油腻，但他的本质仍然是一个读书人……

这也是他吃完了饭，也还要到后厨去找他的原因吧，他觉得这一次朝廷恩科，对他和老板，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迫于生计才开了这么一间小酒楼的老板还可以找回之前治国齐家平天下的理想，还能有勇气继续参加朝廷恩科……

哪怕知道老板听了他的话，可能是会难受上半天，可是思来想去他也还是格外直白的开了口:“老板，我这个时候来找你，主要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参加今年的朝廷恩科……”

老板本就是优柔寡断之人，如果书生问的太过委婉，老板反而更容易犹豫不决……

当初也是九歌苦劝，他才下定决心去参加朝廷恩科。现在他也明白，如果这时候没有人去逼老板一把，也许他真的就这辈子都决意科举，终生都要在这小小的戏楼里将就了……

果然，书生的话一出口，班主整个人都仿佛着了一个霹雳，半响地愣在哪一个字都没有开口。

朝廷恩科。他有多少年都没有听到书生再去说这个词了？好像有整整五年了吧……

当年他和他本来就是一起从这个小城进了大楚都，当年他们甚至都已经把行李放在了底楼，只等着出去买一些东西之后，掌柜给他们安排同一间房间罢了。

只不过是后来阴差阳错，两人为了节约时间分头买了各自缺少的东西，书生比他早回了不到一刻钟，便和一个自称同乡的举子住进了一个房间……

当年他的盘缠准备的充足，两人合租一个房间也是书生提出的主意，只是老板觉得终究是有些不方便，只是格外勉强的答应了书生。

书生本来就比较敏感，也知道老板当时的盘缠还算是充足，到底他还是想舒舒服服的住上一件房间安安静静的温书备考。

本来以为到了客栈，他只能委屈班主来和他住一间房间了。可是他买回来了东西回了客栈，却突然发现了转机。

他瞧着一个也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盘缠不足，操着江南的口音央求着小二给他减免些房钱，可是这客栈毕竟靠近恩科的考场，这时候莫说是便宜，就是出高价租房的举子也到处都是。小二也自然不会同意那举子的要求。

书生见那举子和他一样都是自江南二来，也同样是因为房钱而发愁，当即便觉得十分亲切，也不顾人生地不熟，当时就上前十分痛快的和那举子休了一间房间。

如果当时他在场，那怕他的确是有些不愿意两个人挤一个房间，他一定会阻拦书生和那陌生的举子住同一间房间。

只是他恰好就晚了这么一刻钟，等他回来时，书生甚至都已经把他的行李搬上了房间。

事已至此，老板就算是想阻拦书生，哪怕看着那举子便觉得他有些心术不正，可是那个时候。一切的阻拦都已经太迟了……

就是这十五分钟，竟然就成了老板一辈子的遗憾，哪怕他当时能不怕得罪那举子，再多劝劝和他同住，哪怕他那天能多关照关照书生，也许书生都不会迟了这场朝廷恩科吧……

如果当时他能宽宏大量一些，不在因为书生放了他鸽子而恼怒与他，也许书生的下场，就不会这么惨了吧……

当年他第一次参加朝廷恩科，本来一次中第就属于少数，他也没有把他落第的事情太放在心上，不过那一年，书生落第，老板确实介怀了许久……

书生明明可以一次中第，却因为碰上了心术不正之人，耽误了朝廷恩科，这事，对他的打击，甚至要比自己落第还要大……

只能是感叹一句命运捉弄吧，最讽刺的就是，他临走前他怕书生睡得过了头，还特意去他的房间看了一眼，可是当时书生偏偏都已经喊哑了嗓子。而他瞧见了书生的房间都落了锁。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家伙后，便也快步的离开了客栈……

事后他也在想，如果当时身后没有一道催他赶快去看场地的声音，如果他没有犯懒，能够再多往前走上一步，是不是他就能听到书生绝望而低哑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