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很想要去九歌的沁雅轩去瞧瞧，把他现在所有的担忧恐惧与无奈都说给她听。偌大后宫，她是为数不多真正与他知心的人。

此时此刻他真的只想赶快去她的沁雅轩，哪怕只是喝盏那里的清茶，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精致的睡颜，一直到天色大亮。她起来之后再与与他笑着喝上两碗甜豆花。然后再急匆匆地叫来轿子，由着轿夫火急火燎地把他送已有众多大臣跪在阶前低声耳语太极殿。

可他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可以让他想想而已。他不能这个过去扰她清净。

他也受不了群臣琐碎的话语，用眼角余光才敢打量的目光，恐怕为帝王者，最不能的便是随心所欲吧……

可是他不能，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不过一个时辰，他便又该要去太极殿上早朝了。

纵是他有这大把的时间去把江山社稷的命运和他的满腹苦水都与她一人倾诉。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女人，根本没有义务来帮他去分担什么，八成也分担不了。

偶而闲暇，他哪怕是在她的院子里小坐一会儿，看着满池绽放的荷花，便已经是他极大的满足了。他真的不求她可以为他做其他事的，只是希望她可以一直一直的陪伴在身边，不管是大楚国国运昌隆，还是江山易主，她都可以陪在他身旁最后一刻。

不是他一心地拉着她亡国的火坑里跳，而是他实在不想自己人生最后的最后一段路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他这亡国之君究竟是有多么众叛亲离孑然一身。

至于出路，偌大后宫，他不可能在兵败之际还有时间精力去一个个地将她们安排妥当。他可以一杯毒酒一场大火便匆匆了断自己的一生，可她们不能。

不只是九歌，她们也都是不可能随着他一起去的。可花一般的年华，若是真的是敌军俘虏，怎样也是活不下去的。细想想倒还不如一开始便了结了自己来得干净呢……

还是他还做太子的时候，他买下了不少的田庄店铺，若是日后真的生乱，在变动之前就把她们都遣散了。不管她们是要接手经营，还是变卖了换些银子，也算是给她们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了。她们个个年华正好，容貌倾城，再加上有了银子，八成也是可以再寻一个好人家的。

纵是不再婚嫁，有银子傍身，她们的日子怎么算也不会太难过。

也好，如此，总也不算两相辜负一场。

让她们都能有一个重新的开始的机会，也许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肖策的心一夜都不得宁静，而早早快步赶回沁雅轩的九歌也是翻来覆去地无法安睡。而四王爷里的满心地想要回卧房去打一个盹却也已是不能，已是后半夜，一脸埋怨的小厮还是不断的从客厅的门外递来拜帖。

这些人都是他的得力手下，也是他亲自向皇上请求此次江南之行必须带上的人手。他当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面把他们拦在王府的外面，这次他们笼络着最亲密的人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他也没法一小波一小波地传召。

最后无法索性他也大手一挥让小厮都把他们招进了大厅，备下了茶水座椅。

“此事江南之行我也是刚刚才从皇上那里得到的消息，所以通知大家通知得实在是匆忙了一些。希望大家见谅。我刚才已经让厨房的丫鬟做够了早餐，大家索性就先在这里小坐上一会儿。你们府里的小厮见你们回的迟了，大概一会也会把行李都送过来，至于人手分配，我得先去书房筹划一下，吃完了早饭我们就按着计划动身。厨房在南面，大家估摸着时间便往过走吧”

人们一瞬间都涌入大厅，使得大厅也显得有些拥挤。他也没有急着上座赐茶，只是先把他们都打发到厨房。看着满屋的官员都鱼贯而出，他终于也才稳了稳心神，大步的向相来无人敢打扰的书房走去。

人还未到书房，他心里就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该如何安排人手。

太史刘耀，向来能言善辩，屡次替大楚国解决了内外交困的尴尬局面，素有以言为剑之誉。让他跟着买粮的部队时时预备着和当权者谈判当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吏部尚书和监察御史倒是应该留一个人在京都，时刻盯紧这些京官，不能让他们在这危急关头依旧为所欲为。

而地方官通常与京官都有些关联，为人处世也难免油滑些。相比有些木讷的尚书，监察御史也似乎更合适去替他解决江南一带心怀不轨的地方官。

大楚国满朝也不过是六个尚书，他自然是不可能将他们通通都带去江南，这分配粮食，时刻关注粮价，查找旧年粮食去处的事情户部侍郎自然是责无旁贷。

他也会一直跟着户部侍郎彻查这些大事，想来也是不必担心他镇不住场面的。不过这户部尚书大半的人手也得给他及时抽调出来，组成买粮大部队的主力。他府中的人手其实也不是不够用，不过他们大多都是死士，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是不会随便启用这批死士来碍肖策的眼的……

他边走边想着，脚下的也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变慢，直到书房的门口才走一个宫里的公公拦住了他。

“四王爷，皇上口谕，派我来问问您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皇上他也好在临行前送送您。”

“还有一个时辰，在京郊的树林里出发。一路往南处理江南乱局，一路向北大量买粮。辛苦皇上了，麻烦你与皇上说，本王此行，必不负皇上与朝堂的重托，还请他千万放心。”

如此重要的事情肖策想要去送送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四王爷脚步都不曾停下，答应得十分干脆。

“四王爷替皇上解忧，实在是辛苦了。杂家一定将你的话一字不落的传给皇上。”听到四王爷如此说，老公公也欣慰的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回宫中复命。

养心殿。

天色大亮。

接到了太监传回来的消息，他的神经终于不再那么紧绷。直到现在他才一点点的意识到四王爷此次江南之行实在是危机四伏。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下次京都再见，来的或许也只能是一座棺木，一把黄土了。

九歌被四王爷收留数年，其实给四王爷送行的人也该有她……

见他久久不再说话，又是一夜未睡，想着他也许会在四王爷出发前的这段时间小憩一会儿。这才行了礼，放慢脚步低声走出去，马上就要推门离开时，却被肖策再次叫住，又被安排了一桩差事。

“你快去趟沁雅轩，叫九歌收拾好了便快来养心殿，妆容，发型日常与往常一般便好，无需过分打扮，免得四王爷等得急了。”

“诺。”公公虽也是跟着肖策一夜未睡，但也还是不敢马虎半分。快步地掩好了房门，便匆匆忙忙的地向沁雅轩的方向走去。

纵是公公走很快，他还是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到了沁雅轩。想着院子里的人大概都在熟睡，害怕耽误了时辰，没法给四王爷送行，不得已敲门的声音也是格外的大。

九歌在御花园遇到四王爷后本是飞快地与坠儿赶回了沁雅轩，也没有耽误什么时间，简单地收拾之后便就躺在了床上。

按理说这回她也应该是熟睡多时了，可四王爷的一番话却偏偏搅乱了她的心绪，再加上这一整日都阴沉沉的天气使九歌憋闷的难受，躺在床上也不过是一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当公公敲门时她也不过是刚迷迷糊糊的有了些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