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高逸尘的秘书季诺打来的。

季诺也不是荣城人，他虽然在荣城有房产，但家里的老人都在老家，过年自然也是要回老家的。

明就是除夕了，所以季诺定了今晚的车票回老家，临走前却放不下高逸尘。

若是平常，高逸尘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自然是不需要季诺这个秘书为他担忧的，只不过这位大boss今早上就发高烧，虽然去了医院，但到现在还没退下来。他又是个劳碌命，顶着高烧还一整都在忙碌。发烧的人本来就没胃口，何况他的胃本来就不好，这一下来几乎没吃什么，连带着胃病都要犯了……季诺认为自己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你放心回家吧，祝一路顺风。”

“谢谢。”

挂羚话，向暖侧头望向牧野。“我哥的秘书打来的，他早上就开始发烧，到现在都没有退烧，而且胃病好像也犯了。”

“要过去看看吗？”

“要不，你陪我跑一趟？”

牧野自然没什么意见。“先吃饭，然后让张妈拿保温桶装点吃的带过去。他老光棍一条，想必不会动手做饭。”

向暖被“老光棍”这个称呼给逗乐了。高逸尘是光棍没错，但还没到“老”的程度吧？

计划赶不上变化。

牧野刚放下筷子，就接到了队里打来的电话，最近正瓶颈的一个案子突然有了进展，需要他马上赶回办公室。

“你去忙你的吧。不过，记得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

牧野吻了吻她的脸。

夫妻两各自开着自己的车，先后驶出大院，然后朝着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

至于吴，毕竟年关了，他们总得放人家回去过年，否则就太不近人情了。

从大院到高逸尘所在的风雅阁距离有二十多公里，但道路畅通无阻，向暖很快就到了区门口。

为了营造春节的气氛，区门口特地装饰了一番，喜庆的灯笼和中国结随处可见，还有几条醒目的祝福语，倒也挺像那么一回事。

向暖熟门熟路地拿卡进闸，然后沿着灯光昏暗的区道路将车缓缓地开到高逸尘所在那栋楼的楼下，找了个临时车位将车停好。

荣城的大街巷空了，区里也差不多，那些窗户大多都是黑的，区道路上也几乎无人走动。

向暖一边拿起保温桶，一边抬头看向501的窗户。

还好，灯光是亮着的。

因为没有钥匙，也碰不上刚好进出的左邻右里，向暖只得按门铃。可门铃响了好久，还是无人应答，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只有灯亮着，人已经出去了？还是烧迷糊了，听到门铃响也爬不起来？

向暖只得又按了一次门铃，快要响到结束的时候，总算是有应答了。

“喂？”

“是我，向暖。”

高逸尘倒是没问她怎么会来，直接给她开了门。想也知道，打报告的除了季诺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向暖拎着保温桶，一口气爬到五楼。

501的门敞开着。

向暖进门的时候，高逸尘正靠在沙发里，身上套了一件长款羽绒服，昏黄的灯光下仍可以看出他脸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头发也有点乱，明显是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这样的他，跟平常那个精英范儿的高总简直有着差地别，仿佛年龄都了好几岁。

“烧还没退吗？吃过晚饭了没有？”

高逸尘不话，就那么靠在沙发里，眼睛半开半合，似乎目光都是涣散的。

向暖无奈地叹一口气，随后抓起茶几上放着的额温枪，对着他的额头测试了一下。

“三十八度九。退烧药吃了没有？”

“吃了。”饶是高逸尘这样的大男人，烧了一一夜也不免有点虚软，话也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

向暖眉头皱得更厉害。“既然烧不退，怎么不去医院？”

也不怕烧成傻子！

“去了医院也没用。发烧这东西，没有什么灵丹妙药，都有这么个反复的过程。”

这一点，向暖倒是认同的。她经常照顾孩子，很是清楚发烧是很容易反复的，有时候甚至连着一个星期都没能彻底稳定下来。

“那你吃东西了吗？”

高逸尘摇头。季诺将他送回家，他一进门就直接倒床上躺着，整个人昏昏沉沉，最后还是被门铃给吵起来的。

“我带了饭菜和汤，你吃点吧。发烧了胃口确实不好，但多少要吃点东西，而且你胃也不好，心胃病又犯了。”

高逸尘没吱声。

向暖动手打开保温桶，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在茶几上摆好。

张妈做的饭菜自然是不错的，只不过可能不是很适合发烧的人胃口，所以高逸尘瞥了一眼，皱着眉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你要是不想吃这些，我去给你做吧。喝粥怎么样？还是你想吃别的？”

“那就喝粥吧。”

向暖将拿出来的饭菜又收回保温桶里，只留了一碗汤。“你试着喝一点，我现在就去煮粥。”

高逸尘的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好在煮粥也不需要多少材料。

向暖先淘了米，加了水放锅上熬着，然后才动手准备其他的东西。她毕竟在厨房混了那么多年，熬一锅粥自然是难不倒她的。

高逸尘依然靠在沙发里，姿势基本没变，只是将脸转向了厨房的方向。玻璃门没有拉上，厨房里的一切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不管平常是多沉静高冷的人，生病的时候都会比较脆弱，高逸尘也不能例外。此时此刻，在他发烧烧得神志昏沉，胃里恶心难受甚至隐隐作痛的时候，厨房里有个人为自己而忙碌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某种依靠，可以放纵自己变得软弱。如果不是理智勉强还在，他或许会忍不住冲进厨房去，抱住那个混身散发着平和气息的女子。

高逸尘抬手遮住眉眼，嘴角勾起苦笑的弧度。恍惚间，又想起自己当初有眼无珠，居然被向晴给蒙骗了那么久，放着明珠不要非把一颗烂石头当宝贝！然后又想起久远的记忆里，那个跟向晴有着六七分相似的人……时间过去真的太久了，很多东西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也早该放下了……

向暖很快就把所有的材料到准备好了，将必须久煮的部分放进锅里一起熬，其他的则留着根据时间往里添加。

她走出厨房，看到高逸尘靠在沙发里，手遮住眼睛，像是睡着了。生病的人脑袋很容易就昏昏沉沉，但想要睡着可不容易，她也就放轻了手脚，心地在他旁边坐下。

高逸尘自然没有睡着，只不过没睁开眼睛，就这么安静地听着向暖的动静。待她坐下，鼻尖里立马窜入几缕淡雅的清香，那应该是沐浴乳的味道。

“你过来这里，牧野知道吗？”

向暖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知道啊。他本来想跟我一起过来的，但是临时被叫回队里去了，所以我只好自己过来了。”

着，向暖又拿起额温枪，对着他的额角测试了一下，还是三十八度九。

高逸尘放下遮住眉眼的手，笑了笑，道：“哪里有这么快就能退下来？”

“你还有心情笑。你去洗个热水澡吧，没准能发发汗。要是还不退烧，就真的要去医院了。”虽然去了医院也不见得就能退烧，可是有医生护士在，起码不容易发生烧傻的情况。

高逸尘没接话，过了一会儿倒真的站起来，揉着眉心进了浴室。

向暖见了轻轻吐一口气，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换了好些频道都没兴趣，最后干脆看动物世界。

高逸尘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倒真觉得整个人松快了不少，脑袋都不像之前那么昏沉了。

“你抱一床被子出来，在沙发里躺着吧。粥很快就好。”

高逸尘难得像个孩子一样听话。

向暖见碗里的汤没怎么动，知道他实在没什么胃口，于是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多喝点水。”

高逸尘接过杯子，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一边问些跟汤圆有关的事情。

提到汤圆，向暖的表情立马鲜活了起来，而且她也有意哄高逸尘开心，就把汤圆所有的糗事趣事都给翻了出来，甚至还有果果的。

高逸尘安静地听着，偶尔给点回应，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望着近在咫尺、气质温和的向暖，他想自己是真该找一个人了，却不知道去哪里找。逸飞的总裁要找个女人是真不难，可如果他只是高逸尘呢？

“粥应该好了，我去看看。”

向暖将切碎的青菜丢进锅里，搅拌搅拌，一锅清淡的青菜肉粥就好了。

高逸尘很给面子地吃了一碗，吃得额上挂满了汗珠。

等他放下碗勺，向暖又拿起额温枪测试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叫了起来。“三十七度二，很快就能退烧了。”

“嗯。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你一个人能行吗？”

高逸尘失笑。“我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又不是孩子。还是，你当妈当上瘾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吗？什么时候你给我找个嫂子，我保管懒得理你！”

高逸尘没接这话，只是道：“回去吧，孩子们在家里等你呢。”

时间确实不早了，向暖跟老妈子似的叮嘱了一番，这才起身离开。

“你自己上点心，要是还烧就去医院，给我打电话也校”

“是，向老妈子。”高逸尘终究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手，伸出去在向暖的头上揉了两下，倒也不敢贪恋。“快走吧，开车心点。”

“放心吧，我开车稳着呢。你赶紧进去，发烧不能吹风的。明我再来看你。”

“明是除夕，你就别乱跑了。”笨蛋，还真把他当孩子了！“还有，你再这么‘依依不舍’下去，我可就真不让你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