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青女如木头般僵硬的脸，南卿敏锐地，或者说依靠直觉，察觉到对方隐藏在麻木之下的伤痛，因此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和青女是出生在同一个村子里的孩子，因为一场连绵三月的暴雨所引发的瘟疫，同时变成了孤儿，然后又双双被幽冥阁带走。

当然，那一年幽冥阁带走的孩子并不止他们两个人。

他们附近的几个村子都遭了瘟疫，而暴雨更是涝死了当地所有的庄稼，农户颗粒无收，只得卖儿卖女来换全家活命的粮食。一斗米，普通时节，也许只够一个成年汉子十日的口粮，可那个时候，却可以买下三到四个不到十岁的男孩，若只要女孩，则能买的更多。

幽冥阁到底从那场天灾里买回了多少孩子，因为太过久远，南卿已经记不得了，他只记得当时载着自己和青女的马车里，还有六七个或嚎哭不已，或神情麻木的孩子。而这样的马车，同行的足足还有十几辆，如这样的举动，后半年里，幽冥阁至少还出去了五回，乃至六回。

只是当年那些被带回来的孩子，在接受幽冥阁残酷的训练时便死了泰半，余下的即使长到了成年，可出任务时又死了许多，能安安稳稳地活到如今，还被老阁主赐予姓名的，就只剩了他和青女两人。

或许是因为自己和青女是来自同一个村子的缘故，刚来到幽冥阁的那段时间，看着周围陌生又可怕的一切，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寻找着青女瘦小的身影，仿佛对自己而言，对方的存在，就是他还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原因。

而随着年岁渐长，这种在意，慢慢变成了另一种感情，只是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青女的目光，已经无法从如今的幽冥阁阁主，柳合璧的身上离开了。

这会儿想要青女看清楚柳合璧和赵语燕的纠缠，好彻底死心的念头，和不希望青女继续看着这一幕，继续被柳合璧这样伤害下去的冲动，在南卿的脑海中进行拉锯，于是，在自己做出决定之前，他便选择沉默地陪在对方的身边。

另一边，兀自吵得正高兴的赵语燕和柳合璧，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表演的年度琼瑶大剧，多了两位不请自来的看客。

柳合璧嘶痛了一声，往后缩回了身子，甚至连制住赵语燕的双手也不知不觉松了劲。

一张英俊儒雅，书卷气十足，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会是杀手集团首领的面容上，露出震惊和痛心的表情，与此同时，一线殷红顺着他的嘴角滑落，瞬间在那尖尖的下巴上凝成一颗红珠，一副将落未落的样子。

“你咬我？”

见到血，赵语燕也有些发慌，原本想要道歉的话语，却在听到柳合璧质问的一瞬间，变成了强撑的倔强。

“咬你又怎么了！谁让你强迫我，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不让我出去的话，我，我......”

赵语燕本就泛白的面色，此刻更是如同纸张一样毫无血气，说着说着，她便双手抱着小腹，颤抖着身子弯下腰去，在即将倒在地上的刹那，被吓着了的柳合璧连忙抱在了怀里。

“大夫！去传施先生来！”

看着柳合璧抱着赵语燕跑进了屋内，南卿便知道今天这出戏算是完结了，可等他看向身边才发现，青女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