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举行早朝的清正大殿，到同样位于中宫的御书房，中间有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而往常都会坐着肩舆前往御书房的池玉迢，今天却一反常态的选择步行前往御书房。

绢娥虽然奇怪，但是出于服从，她并没有提出什么疑问，只是让小太监扛着肩舆跟在宫女身后，以防太后一会儿还没走到御书房就先累了。

绕过一处曲折的回廊，一座建在池心，四面临水的清净小亭，突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帘里。

杏眼微动，池玉迢收回了虚扶在绢娥手臂上的手，脚下不停，却是拐上了建在水上的曲径，径直往亭中走去。

“绢娥，哀家去亭中歇一歇，你领着宫女守在此处，莫要让人上前。”

绢娥愣了愣，行礼应答的同时，目光就往那曲径尽头飞去。

那里是一座极小，却也极精致的亭子，四个飞角檐下悬着暗青色铜铃，风过便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音，四面开阔无遮，除了这一条通往亭子的水上曲径，离岸最近处，中间也距了足足有三米的池面。

确认了应该没有人能毫无声息地靠近池中的亭子，绢娥才收回目光，将因太后突兀的举动所引起的不安放在心底，尽忠职守地领着身后一众小宫女，将这唯一的通路守住。

在微微泛着凉意的石凳上落座，视线落在波光粼粼的池面上的同时，池玉迢突然间开口。

“你能知道哀家想而未言的话？”

对着空气讲话这种如同疯魔了一般的举动，自然是要避着旁人的，尤其是池玉迢不习惯于让自己的真实情绪泄露在他人面前，而和这种精怪一样的存在沟通时，她又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一直冷静如初，毕竟到目前为止，据她所了解到的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古有庄生梦蝶，大梦忽醒，却分不清到底是蝴蝶梦见自己成了庄生，亦或是庄生梦见自己成了蝴蝶。

池玉迢虽然能清楚地分辨梦境和真实，但是于梦中度过的数日，就像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般，尤其是被利箭贯身的剧痛，仿佛仍能感受到那冷锐的箭头发出破空之声，伴随着一点凉意，破开肌肤，划断筋肉，击穿颈骨，在眼前绽放出鲜血的烟火。

只是回想，都会令她觉得不寒而栗。

风停了数息后，铜铃的声音才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几声清脆的鸟鸣，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动静，但是池玉迢仍旧安静地等着，因为她知道，那个奇怪的东西一定听到了自己的问题，如今的不回答，也只是为了想好足够的借口和谎言，去应付她接下来的提问。

不过，如果那个叫做鹊桥的，真得能听到她尚未斥之于口的话，那么自己抱有这样的念头，对方也应该能听到吧？

鹊桥清朗的声音里，仍旧难掩疲惫，但比起池玉迢早上所听见的，却要好上了不少。

‘因为我现在在你的灵魂里，如果你的情绪特别激动的话，我就能听见你想说但是没有说出口的话，可一些连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我也没办法感受到。’

挺直的肩膀微微松了一些，池玉迢回想起自己大梦初醒的那刻，从死到生，竟像是又活了一次，她焉能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