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毕卫东讷讷地说，“他通知他，他很客气，说谢谢你，但我知道怎么做。”

陈汉成生气地说：“这个人，连起码的羞耻感也没有，太不可理喻了。”

但他们不能去赶他走，只得让他去。因为停职检查，不是撒职查办，性质是不一样的。

最让陈汉成堵气的是，罗晓明不仅照常上班，还照常给下面的局里和县里打电话，安排工作，吩咐事情，忙得不亦乐乎。

陈汉成在办公室里隐隐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气得在办公桌上擂了一拳：这是个什么人啊？真是气死我了！

更让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是，晚上市长办公会议开始后，罗晓明竟然也厚颜无耻地走进小会议室。他脸色平静，手里像往常一样，拿着一只茶杯，一本笔记本，不声不响地在会议桌边坐下，心安理得地等待会议开始。

陈汉成与毕卫东都惊得像见了鬼一样，张大嘴巴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陈汉成才假装不知道，问毕卫东：“你也通知他了？”

“没有啊。”毕卫东尴尬地转过脸，对罗晓明说：“呃，罗晓明同志，你已经被停职检查了，不能再参加市长办公会议了。”

罗晓明微笑着说：“毕卫东同志，你把这个处分的文件拿给我看一下，我就马上出去。”

“你。”毕卫东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转脸去向陈汉成求救。

陈汉成气得瞪大眼睛看着他，提高声音说：“罗晓明同志，我告诉你，在昨天的市委常委会上，一致通过决定，对你作出停职检查的处分。所以，请你出去，到党校招待所里去写深刻检查，等待组织的进一步处理。”

罗晓明还是脸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口出无凭，我只要看到市委处分我的红头文件，我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还是一名副市长，有资格参加市长办公会议。”

不知道这个情况的其它几位副市长，都被这个难堪而又滑稽的场面弄得尴尬不已，面面相觑。

“你简直就是一个无赖！”陈汉成气得一拍桌子，指着他骂道，“罗晓明，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感？啊？你到底想怎么样？”

罗晓明依然脸带微笑，理直气壮地反问：“陈市长，你这么急干什么？就是撒职，也得有个组织程序，有个手续，也得办一下移交，对不对？你问我到底想怎么样？我倒要问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不知道反省，还嘻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心虚的陈汉成被他连续的几个反问，问得心里发虚，有些气急败坏。

“我犯了错误，应该反省，应该检查。”罗晓明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说话的口气也变得认真了，“但我在没有接到处分的文件之前，我还是副市长，你没有权力剥夺我参加市长办公会议的权利。来吧，陈市长，开会吧。”

罗晓明的反常举动和正常话语，弄得陈汉成与毕卫东哭笑不得。弄得其它几个副市长既紧张，又难堪。

罗晓明表面上这样平静，这样潇洒，甚至有些耍无赖，其实心里非常着急，也有些紧张和不安。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走，陈汉成他们就会更加猖狂起来，一步步地实施他们的犯罪计划：既大肆敛财，又疯狂猎色。

其实，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本来说好后天要登报的“二次竞拍”广告，突然被搁置起来了。那个大肚子局长李志坚，下午在电话里突然变了口气，用根本不成立的理由搪塞他，拖着不办。是不是陈汉成给他打了电话呢？罗晓明怀疑，否则，他怎么敢出尔反尔，违抗他的命令呢？

还有，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他分别接到邓晓雯与沙小芹的微信，说她们分别被单位领导找去招谈，单位领导对她们进行了严肃的批评。特别是邓晓雯，李志坚局长招她谈话时，不仅批评她，威胁她要对她作出停职检查的处分，还一副流氓腔地诱惑她。

更为严重的是，今天下午，沙小芹给他发来微信说，据她在公安局内部新认识的一个朋友说，黄根发案突然有人插手，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已经开始实施反扑计划了。所以，罗晓明心里急死了，焦急地等着省里的消息。上个星期六的晚上，丁小琳偷偷给他发微信，说她已经说服她爸爸，帮他在省里进行活动。从王远明的态度看，他也会在背后悄悄帮他说话的。所以他得等待机会，不能轻易放权，让陈汉成他们的阴谋得逞。

现在，陈汉成被罗晓明弄得不上不下，十分尴尬。他只得用喝茶的动作，来掩饰心头的不快和难堪。

陈汉成在喝茶的时候，垂下眼皮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让罗晓明离开会场的好办法，只得拿起手机，拔打王远明的电话：“王书记，市委关于处分罗晓明的文件什么时候出来？我们市政府要安排工作。”

王远明声音低沉地说：“我在外地开会，等我回来，就签发这个文件。”

其实，王远明今天中午就开车赶到省城了。他要去见省委书记李永祥和省长汪大海，替罗晓明作最后的争取。老九不能走啊！自从罗晓明来了以后，他越来越可怕地发现，右江的水真的很深，陈汉成的势力太大。可是要捉住陈汉成这样的大老虎，没有罗晓明这样的反腐斗士是绝对不行的。就是我也根本斗不过他啊。所以，他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把罗晓明保住，让他留在右江，继续跟陈汉成作斗争。

但王远明心里也很忐忑：不知道李永祥书记和汪大海省长是不是陈汉成的人？如果是，那他就是一头撞在南墙上，自己找死啊。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撞一下了。

这边的陈汉成挂了电话，一脸尴尬地说：“王书记说了，他在外地开会，等他一回来，就签发这个文件。”

没等他说完，罗晓明就抢过话头说：“那就等他回来呗，现在会议照开。我坐在这里只听不说，好不好？陈市长，你就把我当作一个旁观者吧。”

说得其它几位副市长都禁不住笑了。

丁文华憋不住说：“陈市长，让他坐在这里好了，我们开我们的会，这有什么呢？他毕竟还是副市长嘛，他只是停职检查，又不是撒职查办。”

施学敏副市长也点头说：“对，就像丁小琳，她也是当事人，也有问题，但她还在上班。对她怎么处理？我们也应该作出一个决定。因为她是我的秘书，我不能包庇她。如果对罗晓明副市长作出停职检查的处分，那我正式提议，对丁小琳也应作出停职检查的处分。陈市长，你说呢？”

陈汉成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施学敏也知道这件事情，她是真想对丁小琳作出处分？还是做做样子呢？不管怎么样，她既然提出来了，他只能将计就计：“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开会。第一件事，就讨论决定施副市长的提议。”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市长们都没有想好，所以没有人发言，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罗晓明扭着身子，不安地说：“不好意思，陈市长，我本来不应该发言的。但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到我，所以我要说几句。这件事的责任全在我，丁小琳没有责任。即便有，也是被动的，轻微的，不应对她作出停职检查的处分。”

陈汉成趁机追问：“你说这个责任全在你，你有什么责任呢？你跟丁小琳，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既然说了，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一下呗。”

市长们的眼睛都像电筒一样锐亮起来，集中在罗晓明身上。

罗晓明的脸涨红了：“呃，这三个女孩子，都是我在工作中认识的。接触了几次，她们都对我产生了好感，有的还暗恋着我。我呢？嘿嘿，说心里话，也是喜欢她们的。因为她们个个都是，人见人爱的美女。”

市长们都呵呵地笑了。

但陈汉成没有笑。罗晓明也没有笑，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我刚来右江，没有朋友，势单力薄。而我的工作又需要人帮助。在这种情况下，她们都自觉自愿地出来帮助我。譬如，邓晓雯利用在拆迁办工作的方便，帮我及时完成了钉子户的拆迁任务。再譬如，美女记者沙小芹，凭着记者身份，帮我搞到了那段录音。而丁小琳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借给我五万元钱。”

“啊？”施学敏惊讶地张大嘴巴，“你问她借五万元钱？为什么啊？”

“给三家钉子户租房子，我没有钱，时间又很紧，我才向她开口借的。那天晚上，我就是去给她还钱的。”罗晓明照着网上的反驳帖子说，“但我跟这三个女孩子，如果非说有暧昧，那也只是一种精神上的暧昧。”

罗晓明知道，这种事是不能说实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