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朔化回人形，一双金瞳看不出任何情绪。

“炽死了。”

“陈沫，死了。”

书生没有偏头，斜视白朔，没有丝毫温度的应着，“怎么，你——”

叮！

咣！

梁晏亭根本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甚至没能看清两人的动作。

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唯一的感受是眼前像被蒙了层轻纱。

再掀开时，书生的脖子上出现一条极细的红痕，下一秒冒出点点血珠。

【炽真死了？狐狸干的？低估了狐狸的实力啊】

【是高估了炽的水平】

【行了！各位不需再有什么顾忌了，专心对付白家小子吧！】

【等等！水下黑市那群，怎么只有书生一个人回来？】

【显然书生让他们当替死鬼，耗费了炽的灵气，鹬蚌相争，他自己渔翁得利呗！你们没发现这书生打架特别爱酱油？】

【替死鬼！？我弟岂不是死了！？妈的老子要找书生算账！】

【要算账找白朔算！杀你弟的不是炽就是白朔后面的那堆跟屁虫！你搞清楚！】

听到消息的众妖乱哄哄一片。

此刻应当共同抗敌，可抗敌也有不同的抗法。

审时度势的动作趁机慢下来，耍滑偷懒的装着被干扰受伤躲边边，剩一些兢兢业业的还在专心打架，当然，还有的……

哧！

地面的影子极快！

离白朔最近的清酒和老冥，纷纷唤了傀儡挡住那道影。

影子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直直冲去，将傀儡撞得粉碎！

“有人想偷袭！”

辨别出有用信息的江辞音大吼，听意阵更是早一步将她的心声传达。

charon的火焰随即而上，那影子却在最后一刻拐了个弯儿，轻松躲开。

【他想往左，又想往右了，他想绕后！】

charon的法术随着江辞音的声音兜兜转转，终于盯准一个时机——

嘭！

宛如重磅炸弹，将黑影连同半径数十米的妖怪，全部炸飞！

老冥暴躁：【谁他妈丢的火！炸自己人啊！】

charon：【谁他妈偷摸着把老子火焰巨大化了！】

芯书加入队伍：【我……】

charon：【你小子完了！！！】

江辞音：【我让他干的】

charon：【从结果看还是有用的】

江辞音：【路予娴，再实验一次？】

实验？

路予娴加入队伍。

她地上摆着零零散散一堆物件，投着影像，动作像是在敲键盘。

这些都是路予娴每年生日，陈沫送她的礼物，首饰居多。

“有机会用到的。”陈沫当时这么说。

没想到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可以形成一个装有各种工具的微型计算机。

陈沫近五年送的东西组合，都是什么资料库、黑客软件、还有劳什子搞笑视频……

哪知路予娴刚放下她在医院那年送的一枚戒指，这微型计算机就变了形态。

“九重之天技能实验机器人3号为您服务！请分别输入可用灵气值！待释放技能！释放对象！被释放对象！”

他们鼓捣了半天，拿迷迷茫茫的芯书当实验对象，总算弄清楚原理。

……陈沫什么时候搞了这种逆天玩意儿！？

有这东西在，岂不是普通人在有灵气的环境，只要对九重之天技能有足够了解，就能随便使用？

……倒也不是那么容易。

路予娴：【这东西每用一次就要换密码，还要重新编译，我只能瞎猫碰，还是得等小橙子来弄】

江辞音：【所以，陈沫没死？】

路予娴一愣，她一普通人，哪里能听到书生的话：【谁说她死了！？】

江辞音也是一愣，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

路予娴有些慌：【刚刚发生了什么？陈沫现在什么情况？】

听意阵半晌才传来一句回应。

楚煦：【情况不明】

楚煦：【我分神去那边探了一圈，全是妖怪的尸首，元神已经没了】

楚煦：【地上有一大片血迹，全是陈沫的，路人8号留了一条消息，大意是出现意外情况，他们没能保护好陈沫，被抓了】

听意阵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不约而同的在等待某人的反应。

某人没有反应。

地面有了反应。

它在摇晃——

脚下的缝隙从四面八方蜿蜒而至，犹如地裂山崩！

有倒霉的妖怪一下就摔下去了。

【怎么回事？？？】

【……无垠空间？！……是魅魂的能力！】

【白朔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

众妖皆是一惊，哪来还顾得上打架，能跳的跳，能飞的飞。

书生所站之处，霎时陷落！

他反应十分迅速，正欲飞身逃离，才裂开的碎石转眼却自地腾空，像蟒蛇一般将他的左腿生生裹住，再往上一窜，缠紧全身！

咔！

筋骨碎裂。

鲜血四溅。

那石头缝隙忽然亮光一闪，一缕青烟从中窜出，渐渐成了人形。

“起了杀心啊。”书生左手持扇，没了左腿的根部还在滴血，“可惜，人死不能复生，杀了我，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白朔手轻轻一抬，金瞳渐渐晕上深红，神情很淡，“不需要意义。”

这是被心魔侵入的征兆。

他忽然觉得这世上很多事物，都没了意义。

这个世界没有意义。

【心魔！？这不是魔族的能力？我们这儿还有魔族！？】

【你傻了？李梓妍不是魔族？】

【李梓妍已经被白朔封印了！除了炽，她还教过谁？】

“……嘻嘻……她果然……是你的软肋。”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绕上白朔的手。

“……你还不知道……她死前的模样吧……”

黑影中出现了陈沫的脸。

她向来明亮的黑瞳宛如古井死潭，笑容淡淡的，十分安详。

白朔眼中的深红，覆了一半。

【靠！老大你冷静！】

【完了完了完了老大要发飙了要乱杀了】

“……她一直等着你去救她……你却迟迟没去……宁愿在这儿……救一些不相干的人……”

“你不是说过……要让她永远……平安快乐……结果呢？”

白朔的双瞳已是血红。

黑影总算现身。

【是蔚长老！！！】

【蔚长老回来了！哈哈哈哈！这下没事儿了！】

【抓叛徒了抓叛徒！先到先得啊！】

众妖士气高昂，一拥而上，向charon等人扑去。

有了主心骨，不再像刚才那样散兵游勇似的瞎打，那边配合一默契，白朔一行便双拳难敌四手。

“啧，这个方法真是，百试不爽。”蔚长老拍拍手，转身看已被控制的白朔，“这小子，脸是真的好看，我一老妖怪都还会心动，要能……”

她伸手就要去摸白朔的脸。

手腕却被捏住。

“是吗。”白朔眼中的那抹深红瞬间消失，带着轻笑，“谢谢夸奖，可我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吧，宁宁姐？”

……

人都有软肋。

没有软肋，大约得无欲无求，成神成魔。

自己的软肋有多少？

陈沫以为，屈指可数。

李梓妍从来没有想解决她，根本目的也不是场馆那些人类的灵气。

李梓妍想的不过是，将陈沫拖在九重之天。

要么陈沫为了解救那些个软肋，不得不耗费大量灵气，不得不重新打开身为“引”的通道，重新为李梓妍所用。

要么她拒绝解救那些软肋，于现世了无牵挂时，将于此处堕落成魔，也可为李梓妍所用。

那时，再给李梓妍棺材周围布几千道无为阵也没用。

除非把自己一刀砍了。

五年前白朔能断了她和李梓妍的链接，已经是奇迹。

白朔没告诉她怎么做到的，她大概能猜到。

奇迹不能总是出现。

场馆的血源阵和二十年前的不同。

二十年前的那个，是李梓妍的血建的，而这一个……是用的陈沫的血。

要短时间结束内，必须得她来关闭。

要关闭，不打开引，便做不到。

李梓妍做了一个死局。

书生领着的妖怪去了一波，又来一波，级别时C时B，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各种远程法术、吓人幻术、妖海战术，也不是很难应付，就是绵唧唧的没完没了。

陈沫心下一狠，没有躲开那时书生丢来的扇子。

晴朗的天空忽的雷鸣电闪，将大树劈成两段。

白光过后，他们看到陈沫已倒在地上，血流满地。

张水水和十言顿时上前，伸手一探。

不是幻术。

不是分神。

是真的，没了气息。

寻了一只白色小猫当成“引”的陈沫，没有关注后面乱糟糟的一片。

她没有回身望一眼，轻手轻脚的跑了。

妖可以有“引”，人当然也可以有。

即便对人来说，运用很难。

但它只是一个载体。

陈沫希望，白朔不要被这最真实的假象所欺骗，入了心魔。

她也希望，即便真有那么一天，白朔也能很好的活下去。

可她还有一个希望。

那个希望太过脆弱，她将它藏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