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听说大阿哥登门，还真是有些意外。

倒也不是说大阿哥很少去他家，实际上，两人之间私底下的来往还是挺多的，大阿哥有什么好东西，时常都会叫十三阿哥过府去拿，偶尔也会亲自给他送过去。

只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十三阿哥觉着，大阿哥应该是没时间理会他的。

十三阿哥急忙迎了出去，说：“大哥，你怎么来了？”

大阿哥笑道：“怎么，不欢迎大哥？”

“怎么会呢？我只是想着，大哥最近忙得很，怕是没空过来。”

大阿哥看了看左右，没有说话，和十三阿哥一起进了书房，屏退了左右之后，才道：“十三弟，不瞒你说，大哥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有事相求。”

十三阿哥道：“我有什么能帮到大哥的？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义不容辞！”

“好！十三弟，大哥没看错你！”大阿哥感慨的拍拍十三阿哥的肩，说：“是这样，对汗阿玛的病情，你这边可有消息？”

十三阿哥面露忧色：“乾清宫的人都语焉不详，两位太医也守口如瓶，我还真不清楚。大哥那边可有消息？”

大阿哥叹道：“就是没有确切的消息呀！十三弟，你也知道，大哥和太子争斗了这么些年，他是绝对容不下我的，如果汗阿玛有个万一，太子登基，恐怕我命休矣……”

十三阿哥忙道：“不至于！大哥，不至于的！”

大阿哥抬手，拦下了他后面的话，说：“你是局外人，自然没有我感受得深，相信我，如果太子登基，其他兄弟或许还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却是只有一条路等着我的。”

十三阿哥喃喃的道：“如果太子赢了，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又何必，又何必……”

大阿哥摇头道：“十三弟，你还是太单纯了。古往今来，夺嫡之路向来是如此残忍的。因为太子知道，如果是我赢了，那么他同样只有那一条路，因为只要他在一天，那么其他任何人登基，都意味着得位不正，所以，他一定得死！我都想让他死了，他又如何会给我活路？”

“现如今，明火执仗的和他争位的，也就只有我一个。老三倒是想，但一直没整出太大的动静来，想必太子会放过他的。老五早早的就退出了，又伤了面部，他也能容得下。倒是老九，估计有点危险，毕竟这几年，宜母妃和老九的风头很盛。不过，老九也没正式站出来表态，和太子之间倒也没有太多的仇怨，活命想来是没问题的，不过，想要有所成就怕是不行了。”

“兄弟中，只有我，从小和他斗到大，他怕是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如何能容得下我？”

十三阿哥抱着头，整个人都颓丧极了，他喃喃道：“为什么兄弟之间，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呢？”

大阿哥咬牙道：“原本我也不想争的。可是，为什么同样是汗阿玛的儿子，汗阿玛眼里却只看得到太子？读书上我就不说了，太子确实比我好。可是，明明我骑射都要比太子出色，可是汗阿玛却依然只夸奖太子，我不管做多好，都是比不上太子的。我不服！”

大阿哥一开始也仅仅只是一个渴望能够得到父爱，能够得到父亲关注，能够得到父亲一视同仁的孩子，可是渐渐的，这些渴望都无法得以实现，而阻挠他实现愿望的，就是那个因为有着嫡子的身份，就与众不同的太子。

大阿哥想要证明，他能比太子做的更好！

十三阿哥叹道：“兄弟之间也有个亲疏远近呢，汗阿玛对待子女又如何能一视同仁？小的时候，我也不服呢，汗阿玛明显对兄长们更看重，对我们几个小的，却是没抱太多希望的。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子女，我便也就明白汗阿玛的心了。”

“大哥，你也有好些个子女，可是，你最看重的，不依然只有弘昱一人吗？不说弘方，就说弘韦，他也是嫡子，为何你待他依然不如弘昱？过些年，弘韦是不是也要心生不满？也想抢了弘昱的世子之位，弄死他呢？”

“他敢！”

大阿哥怒火上涌，弘昱是伊尔根觉罗氏拼了命给他生下的嫡长子，寄托着他所有的希望，怎能容许为人所害？

十三阿哥苦笑：“大哥，你看看，有人要动弘昱，你都这么生气，相应的，太子在汗阿玛心中的地位，就如同弘昱在你心中的地位。

大阿哥面色变幻莫名。

是了，老十三说的很对，太子之于汗阿玛，不就像弘昱之于他吗？

太子是孝诚仁皇后拼死为汗阿玛留下的唯一的嫡子，弘昱是伊尔根觉罗氏拼死为他留下的嫡子，他将弘昱看得有多重，汗阿玛就将太子看得有多重。

所以，这些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吗？

汗阿玛，永远只会把他的一切都留给太子，因为，只有太子，才是汗阿玛半辈子所认定的唯一的继承人……

“啊！！！”

大阿哥握着拳头，仰天长啸，似乎想要吼出自己心中积累了几十年的抑郁之情。

一声长啸过后，大阿哥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他摇头苦笑：“没想到，时至今日，我才看清了所有的一切。十三弟，多谢你。”

大阿哥起身，郑重的对十三阿哥抱拳一揖，慌得十三阿哥急忙闪到一旁，连连摆手：“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大阿哥直起身，郑重的道：“使得的，听君一席话，解我多年惑，就算是难逃一死，我也能做个明白鬼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大哥，我觉得这事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算了，我已经看开了，生死有命，我也不强求了。”

十三阿哥纠结了一瞬，道：“九哥一直说，汗阿玛是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

大阿哥眼中精光一闪，用力握了握十三阿哥的肩：“好兄弟！”

十三阿哥道：“还有时间，大哥可以不再和太子争，咱们兄弟，全都好好的。”

大阿哥神色复杂，叹息道：“可惜我领悟得太晚，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我想放弃就能放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