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一个下午，阮娘突然拿了套崭新的衣裳从外头回来。

她帮阿里洗了澡，难得的亲自给他穿衣服。

那是件用上好的衣料做成的红色棉袄，她还替他梳了两个发髻，并在上面扎了红缎带。

阿里跟着她往后门走：“阮姐姐，你带我去哪？”

“能让你过好日子的地方。”

“……不回北棠馆了吗？”

阮娘抱着阿里坐上轿车：“不回了，你以后也不用练功了。”

“真，真的吗？”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

“真的。”

“那……以后我可以叫……”

阮娘很快点头。

阿里甜甜的喊到：“妈妈。”

“嗯，乖孩子。”

车子驶出城镇，等到周围变得越来越陌生时，阿里才开口：“妈妈，那我，还是女孩儿吗？”

“当然！你别再问这种没用的问题！”她捂住他的嘴，双目微凶的瞪他。

阿里听话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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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车子停下时，阿里才想起来，他还没跟荷花姐姐告别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被阮娘牵着，懵懂的走进了眼前这座巨大的宅子里。

那宅子里头的东西比北棠馆里的还要好看，但他不敢东张西望，只迈着短腿紧跟上。

走进正厅后，阮娘推了推阿里，让他往前走几步。

正厅中央坐着个中年男人，面容严肃，尤其是那眼睛透着一股子精明，阿里被他看的无端生出惧意。

“还不错，你跟着管家去领钱吧。”

阮娘恭敬的回：“好的，司老爷。”

管家走上前领着阮娘往偏门走去，阿里不明白的回头喊：“妈妈，我也要去！”

他说着便朝阮娘跑去。

阮娘拉住他的胳膊，蹲下来轻声道：“阿里，妈妈去领钱，等领了钱，妈妈就回来接你，你先在这呆着，安静些，别惹司老爷烦，知道了吗。”

阿里很犹豫，双手紧抓着阮娘的衣袖不放。

阮娘等了会儿便没了耐心把袖子生拽回去，敷衍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立马起身往外走。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阿里想张嘴喊，可背后那个中年男人的目光又让他害怕，最终他只垂着头安静的站着。

一直等到女佣人带他走进一间香气扑鼻的房间，阮娘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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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到那东西后，恶狠狠的将床上的孩子扔到地上。

阿里哆嗦着把裤子拽回去，小身体拼命往后挪。

这个男人刚才准备对他做那些客人对姐姐们做的事！

他抖的更厉害，司老爷脸色铁青的把衣服穿好路过阿里时，抬脚狠踹了一下，这才大步朝外走去。

“弄死了扔出去，还有，把那女人给我找回来，晦气玩意！”

在身体的疼痛和无尽的恐惧中，意识逐渐涣散的阿里最后只听见这么一句话。

等他再醒过来时，居然躺在宽敞的软床上。他猛的坐起来往床下爬去。

“你醒了？”

清润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阿里回头。

那是他第一次见司瑜珏，彼时的司瑜珏才十八岁，还没带眼镜，眼睛里有些傲气和此时的阿里还看不懂的深意。

阿里看见他后身体又开始哆嗦。

等司瑜珏抬脚走过来时，阿里这才慌张的往外头跑，还没跑出一米就被他拎住了。

“坏蛋！放手，我要去找妈妈！放手！”

阿里大叫着挣扎。

“你妈妈这会儿早出城了，你上哪找去。”

“你胡说！妈妈会回来接我的！”

司瑜珏轻笑：“她已经把你卖了。”

“……不，不可能！你骗人！不可能！”阿里大睁着眼睛，挣扎的更用力。

“呵……那你就等着吧，看你的好妈妈哪天会来接你，”司瑜珏看了看他凌乱的长发，眼里闪过嫌弃，“小秋。”

“少爷，有何吩咐？”

外头走进来个年轻男人。

“带下去，把这头发剪了，衣服也换掉。”

司瑜珏轻松的拎起阿里扔给小秋。

阿里怎么也挣不开，就这样被小秋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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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剪……呜我是女孩儿……要留长头发……是女孩儿……”

“小朋友，你是男孩儿！留什么长头发！”小秋按住阿里的小手，示意那人快剪。

阿里：“不对！我是女孩儿！妈妈不要男孩儿……妈妈……我记住了……我真的记住了……”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可，头发还是被剪掉了。

他真的是男孩子，妈妈也真的不要他了。

他也不再叫阿里，大宅子里的人喊他二少爷，司瑜珏喊他司里，而他再也没见过那男人，一直到那男人死了也没见过。

司里很清楚，下人们虽然叫着他二少爷，可其实他比这个大宅子里的任何一个下人都要卑贱。

司瑜珏才不是觉得他可怜才带他回来的。他一开始只是打算留着司里恶心司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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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不是在那里面学了五六年，跳点舞还不会？”

那个站在屋子中央的少年不由握紧拳头，咬着牙关一个字也没说。

“司，瑜，珏！”

司里猛的抬头，眼里带狠死瞪向坐在对面的那个人。

那人起身，淡笑着走到他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弟弟，我是不是太宠你了，你都敢这么看我了……哦，你不会真把我当哥哥了吧……呵呵……那还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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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没尊严的日子，他过了十年，没有选择，也没法去死。

再后来，在他十六岁那年，他便被司瑜珏卖给了岁老板。

他当时很安静的上车，没求那个男人一句，也没反抗一步，留在这和被卖到那，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从一块烂泥地换成另一块烂泥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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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樱花从天空中飘落，粉色的花瓣砸到他手心上，身边的人突然伸手将他扯到怀里。

“我介意，很介意，是我来的太晚了。”

欺负过你的人，我都给了教训，可给你带来的伤害，我永远都抹不掉。

司里紧紧的回抱住她：“不，你来的已经够早了。”

我十六岁就幸运的遇见了你。

正是因为遇见你，我原本肮脏的望不到头的人生突然一下子明亮了，因为遇见你，从前的那些苦难突然都不算什么了。

她没回话，只松了手后捧住他的脸，重重的碰上去。

花瓣落的更多了些。

他被她压倒，躺到柔软的毯子上，单手环住她的腰，头往外偏了偏：“乖乖，在这好像不太好。”

连茶：“……这周歇业，又没人。”

“……也是哦，那这次轮到我了吧。”司里尝试着翻身，奈何肩膀被她死压着。

“下次。”

“……你上次答应了的！你怎么唔……”

有风吹过，花枝轻摇碰撞着发出细响。

樱花一片一片打着旋往下落，飘到头发上，皮肤上，和散落一地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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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准备用一生的时间来回答。

——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