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光，一直都没有暗下去，时间就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样，看不见尽头，也找不到方向，博衍今日没上班，现在也是安静地站在唐橘的身边，默默地陪着她。

夏佳筝和夏雨行坐在椅子上，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唐橘手心泛着汗水，博衍微微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小心翼翼的在上面擦拭着，唐橘微微一愣，看着他。

手术室外面是诡异的安静，没有人敢去打破这种安静，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手术室里面的人。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博衍擦完之后，把手帕放在她的掌心里，低声道，“别怕。”

唐橘嗯了一声，他也不难听出，那那压抑的哭声。

对于唐橘来说，夏教授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他鲜少有安慰人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博衍只得站在她的身边，成为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那红色的灯光就像是地狱的大门，让人不敢直视，已经过去整整四个小时了，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动静，手术室外面，大家都默不作声的。

夏夫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前面，那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手术室的大门。

手术室的另一边，坐着另外的家属，但是他们从进去到出来，也是很长的时间了，唐橘他们在这儿等待的时候，他们已经等了很久。

所幸的是，他们那边的手术室门开了，身穿着绿色的手术服医生，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面带微笑。

家属急急忙忙地一众人全部涌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医生。

唐橘似乎也被他们感染了一样，那双好看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医生，怎么样了？”

“放心，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儿。”

医生的笑容感染了所有的人，护士推着大人出来的时候，“六斤二两呢，很健康。”

他们推着人从唐橘面前经过的时候，她悄悄地看了眼那个孩子，毛发很少，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整个皮肤都是褶皱，完全没有一丝光滑，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作甚么。

她的视线一直跟着那个孩子的方向移动，医生似乎是看到了熟人，走过来喊了句，“博教授？你的手术吗？”

博衍从唐橘身上移开视线，“不是。”

“那你怎么在这儿等着？那边有的坐。”医生不解地问道。

博衍浅浅一笑，“不用。”

许是习惯了博衍的清冷疏远，医生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辛苦了。”博衍随口说了句。

医生摆了摆手，笑道，“哪里辛苦，母子平安，站多久都没关系，这手术做了整整十个小时，我这把老骨头哟。”

博衍只是淡淡的弯了下唇角，什么也没有说。

唐橘看着他们离开，将视线重新落在了手术灯上面，那双明亮眼眸，又暗淡了下去，仿佛刚才的星光，只是昙花一现一般的美。

她许是站的有点累了，脚微微动了一下，博衍陪她在这儿站了五个小时，她累不累，其实他都知道，唐橘和他不一样，博衍的话，别说站五个小时，有时候遇上一些大手术，站个十来个小时，都是不在话下的。

他垂在她的耳边，压着声音问，“去坐会儿？”

唐橘倔强的摇头，他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从夏教授进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动过。

就这么安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博衍皱着眉头，她眼中的疲倦他也都看在眼里，只得拉着她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坐下来的时候，也是两眼放空的，原本幽深的眼眸里却是什么都没有，空洞洞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她猛然惊醒，浑浑噩噩的神情变得活跃起来，还没等他反应，她就冲到了医生身边，拽着他，却被拦着，“怎么样了？”

医生眸色暗沉下去，让人忍不住一愣，他皱着眉头，唐橘继续催促道：“怎么了？”

他淡淡地摇头，“我们尽力了，但是风险......”

“手术中，大面积出血......”

“再加上药物的吸收......”

医生说的话，传到她的脑海里的时候，她整个人浑身一震，一个字都听不懂。

大脑里传来的回音不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声音，但是却总是拒绝她接受外界的信号，她忽然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夏夫人显然比她要镇定地多，只是颤抖着手，夏佳筝扶着她，有些担心。

“夏夫人，抱歉，手术我们尽力了......”

医生鞠了鞠躬，无力地垂着脑袋，学医这么久，在他的手上离开的病人很少，而每次，都必须要尽快收拾心情，迎接下一台手术。

夏夫人瘫坐在椅子上，用力地呼吸着，夏佳筝看着她的苍白的容颜，唇上血色全无，他有些担心的喊了句，“外婆，怎么了？”

“你......我......”

博衍抱起唐橘，匆忙的说了句，“夏佳筝，你先看着这儿，我一会儿再来。”

夏佳筝着急地看着他带走唐橘，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地步，夏雨行连忙喊道：“医生呢，快把老太太送回病房。”

“这边这边。”

夏雨行跟着护士送夏夫人回去，手术室的外面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有主治医生。

“那现在能进去看看嘛？”

“我们尽快结束手术，接下来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天，你们得好好把握住这剩下的时间了。”

他红了眼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很无奈，但是有些事情，尽力了，就是已经尽力了，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夏佳筝双手抄在兜里，看着医生转身走了进去。

他仿佛想起了以前，也的确是这样子的，同样的姿势，站在空荡荡的手术室外面，以前有人陪着，可是现在，只剩下他自己。

夏教授说过，男人是不能倒下的，无论何时。

他记得，可是他真的站不稳了，夏佳筝微微叹了口气，靠着墙随后慢慢地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