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万岁
作者: | 分类:科幻 | 字数:28.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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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太监的第一课
在老人的请求下,路海澜将他留在身边做了一名随侍,韦恩度闻讯大惊失『色』,赶来主动向提出请求,要将自己的总管之位让给对方。
“呵呵呵,老啦,小韦啊,你看咱家这身子骨,也就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总管主掌内外,事务繁杂,当着小主子的面,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就是让给我,我也不想做啊。”
韦恩度知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面上有些讪然,又被老人温言宽慰了几句,才恢复过来,向路海澜道歉告退。路海澜一直在旁看着,等人走后,开口对老人道:“他一直记得你当初给他披了一件衣服的事情。”
“诶,我记得。”老人给路海澜沏了杯茶,笑道,“那是羽文帝三十八年的事情……殿下可知,老奴当初为何要给他披衣吗?”
路海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有些诧异地瞪起眼,明明茶具茶叶都与往常无异,但这茶的味道却是不同了……他抬眼看向老人,微微摇了摇头:“孤不知。”
“也是些陈年旧事了,殿下若是有兴趣,老奴便给您讲一讲。”老人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露』出追忆神『色』道,“那一年老奴刚从宫内总管的位子上退下来,是冬天,刘贵妃的病眼瞧着是不治了,羽文帝便让帝都下了一场大雪,好叫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能看见雪中红梅的景『色』。那雪下的漂亮极了,但对宫中的小太监而言,却并非是什么好事……听说那一年,宫外还发生了穷人被冻死的事情,遭了不少非议。”
路海澜静静听着老人追忆往事,这些事情就算史书上有提,也只是一笔带过,绝没有老人讲的这般叫人如临其境。他知道整颗帝都大星的气候都是由人造卫星来调节的,虽然复原了旧古时期一年四季的分别,但是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也不会太热,绝不至于发生冻死人这种情况……羽文帝为了博妃子一笑,这事情也的确做的荒诞了。
“新上任的吴总管与我素有旧怨,对上好曲意奉承,呵呵,这也是宫内人的通病了,不怪那些清流大臣骂我们为阉狗,对我们来说啊,这上头的主子不管做的是对还是不对,那都是对的……”老人言谈间毫不忌讳,听得路海澜都有些发愣,却也隐隐有所明悟——这或许就是老人的教学之法了。
“那段日子我是真不好过,虽然吴总管也不敢明着与我为难,但暗地里使得绊子可真不少,大冬天的,我那屋里竟是连炭火都生不起,像个冰窖一样……所以我只得经常在外走动,活动手脚,免得冻出病来,否则那医『药』肯定也是要被克扣的,说不准就一命呜呼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碰见了小韦。”
“天寒地冻,他只穿了件单衣,一个人在院子里扫雪,身边也没个帮手,这分明是被排挤欺负了……您别将宫里的待遇想得太差,再怎么说,一件寒衣总是人人都有的,除非是叫人故意泡了水或者弄坏了。老奴当时站在远处,瞧着小韦,见他被冻得嘴唇乌青,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肯认输的坚毅之『色』,一方面是同病相怜,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才会主动上前将外衣披给他……殿下啊,一件外衣对老奴算不得什么,只是举手之劳,但您也看见了,这雪中披衣之恩,叫小韦记挂到如今,其实呢,哪怕他是个不记恩之人,于老奴也没什么损失,这就叫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路海澜深以为然。
“不过呢,这人情与利益之间,孰轻孰重,是不能拿来比较的。”老人突然话锋一转道,“老奴虽对小韦有恩,他也记得这恩,但这恩情与他自身的利益摆放在一起,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没了……为什么呢?因为恩情,是有限的,但是利益,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积攒的。所以恩这东西,只能加,不能减,也减不起……”
路海澜听得皱起眉,本能地觉得不太舒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他会因为自身的利益,对你忘恩负义?”
“呵呵。”老人笑,“小韦是您身边人,他的利益早跟您挂在一处,您好,他就好,有朝一日您继位大统,他自然也跟着飞黄腾达。对他而言,您的前途和信重就是最重要的东西,而后者,比前者还要更重要一点。”
路海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他是别宫总管,从小陪伴在您身边,这别宫中没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只除了我这个突然被陛下指派来的老东西。”老人谐趣地道,脸上笑容全然不似作伪,“论资历,他不如我,论经验,他还是不如我,不自夸的说,这本事嘛,恐怕也差了一点……眼下我初来乍到还没什么,但时日一久,殿下您越是对我亲近,他就越会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那孤难道要装着对你不亲近?”路海澜皱眉道,他之前没想过这些,然而老人说的也的的确确是非常可能发生的……韦恩度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不想叫对方寒心,也不想看对方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老人端详着路海澜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口中笑言道:“殿下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老奴已经解决啦。”
路海澜有些吃惊,老人昨日才刚到别宫,也没见做了什么,如何便解决了这个在他看来颇为棘手的问题?他挑起眉看向老人,等着对方给出答案。
老人抬手指了指自己。
“您看我,有什么感觉?”他问道。
路海澜没看出什么感觉来,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貌不出奇,唯一要说有什么感觉,那就是真够老了……等等,他猛然反应过来,微微瞪起眼睛。
“老奴今年已经九十三了。”老人笑着道,“说是半截身子埋了土也不为过,年轻时吃了不少苦,身子骨损耗的厉害,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小韦他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就不会将我视为威胁,反倒会记着以前的恩情,加倍地对老奴好……殿下,这世上所有的问题啊,只要找对了方向,它都有办法解决的。”
老人这一堂课,路海澜听得可谓是收获良多,只不过他也觉得,像老人这样凡事都想得如此之多,他恐怕是做不到的……这也太累了。
“孤却是由衷希望,你能活得越久越好,替孤来想这些事情。”他很是感慨道,“以前常在书上看见人心难测四字,孤今日才发觉,这人心,的确是深不可测啊。”
“老奴自然也是希望能多陪伴小主子些时日。”老人笑容略微淡了些,表情认真了几分,“我这一来,估计是不会走了,老奴侍奉过羽文帝,当今陛下,在宫中呆了一辈子,本以为接下来就该是等着老死或者病死,却没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会被派来侍奉殿下。”
路海澜闻言笑道:“听着你这是抱怨,在最后的日子里也不得清闲?”
“小主子可别拿我开心,老奴这哪是不情愿,我这是欢喜啊。”老人笑眯起眼,脸上的欢喜做不得假,只听他道:“老奴既没子嗣,故交好友也大都不在了,孤伶伶呆在宫里等死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受。老奴被派来侍奉殿下,可反过来说,又何尝不是殿下在陪伴老奴?唉,这话说得冒犯了,可老奴是真的高兴……您瞧,我这话都说不利索了。”
路海澜明白的,那种孤伶伶只能数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的感受,他心中有些感触,对老人道:“以后在孤面前,你就不必再自称奴才了,孤也不爱听这个。”
老人却摇了摇头。
“殿下是好心,老奴省得,只不过千百年来这称呼都沿袭下来了,自然有它的道理在。今日老奴说的已经够多了,这个时机也不怎么恰当,所以这称呼的问题,不妨以后再讲,还请殿下见谅则个。”
被卖了个关子的路海澜皱起眉,终究没生出什么火气,他还是太嫩了,被老人吃得死死的,整场对话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而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就叫做说话的艺术。
路海澜喝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感觉却是正好,于是他终于在谈话的最后,纯然无心地掌握了一次主动权。
“这茶水是怎么泡的?怎么喝起来跟平时的不一样?”他端着茶盏道,十分认真地推测道:“莫非是水温不同与茶叶发生了不同的反应?你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吗?”
本来准备张口回答的老人被后一句话堵在当场,哑然瘪了瘪嘴。
“回殿下话,老奴只是按以往的手法泡的茶,至于这个原理……真没研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