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到家，杨玖和父亲聊了许多关于音乐的话题。杨玖能看出来自己父亲的小心翼翼，所以她讲得格外用心，把自己能说的所有故事都讲了出来。

父女俩貌似是第一次敞开心扉，互相都对此感到满足。一切的快乐直到第二天，杨玖照常兼职完回家，却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和一脸憔悴的妈妈。

杨玖呆站在门口，望着母亲。母亲缓缓转过头，虚弱地看了杨玖一眼，后牵强地扯了自己的嘴角。她说：

“杨玖啊，”

心被狠狠提起，杨玖仿佛都能够猜测到，母亲所说的下一句话，一定不是她能承受的。

“我和你爸离婚了。”

果然，

一切都被重重地摔碎了。

杨玖踉跄了一步，靠在身后的门上，手扶着把手，脑袋里此时都是乱糟糟的。她怀疑，她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呢？妈，你跟我爸怎么突然——”

“杨玖啊，妈妈是不是特别没用。”

杨玖妈妈冷笑了一声，后扶着额头，又突然开始尖锐地大笑。她提高声音，语气尖锐而又刻薄。

“那个王八蛋，他抛弃我，他竟然抛弃我！哈哈哈哈哈，我才不会让他如愿，不，不会的，我不会跟他离婚，不会如他的愿。”

她突然恶狠狠地扭过头，盯着杨玖，就像是在盯一条毒蛇。

“杨玖，你是不是也想要离开妈妈，你是不是也要背叛我！”

杨玖被这一幕彻底震惊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是怎么了。她只是跟疯了一样，在咆哮，在嘶吼，甚至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伸出手想要掐住她的喉咙。

杨玖害怕了，她泪流满面，痛苦地喊着“妈妈”，可眼前的人好像什么都听不清了。直到一双救赎的手从杨玖的身后伸出来，将她拉了出去，顺便重重地关上了门，她才逃离了那个地狱。

杨爸满身困倦，但他还是先担忧地看了杨玖一圈。

“杨玖，你没事吧？”

杨玖仿佛已经吓傻了，她只是机械地摇摇头，之后立刻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而对于母亲，她下一次再见的时候，就是在精神病院里。母女两隔着玻璃，在整个世界的白色中，遥遥相望。

一只手搭在了杨玖的肩上，那个男人仿佛立刻苍老了十岁。

“你妈其实一直都有这种毛病，可我总觉得她是装的，只是为了博同情，”他的声音里全是痛苦，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爸，”

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鲜血顺着钻孔的心脏缓缓流动着。

“你是不是给我妈说了，我想出国学音乐的事情？”

杨爸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不过他还是在半晌后，补充了一句：

“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妈，是恨我迁怒的你。”

“爸，我不出国了。”

愧疚占满了她的内心，她痛苦不堪，因为一切的罪恶都仿佛是从她这里开始的。

杨爸沉默了好久，轻声道：

“我已经把手续给你办好了。”

——！

杨玖不敢置信的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猩红的血丝，疲倦、悔恨各种心情都蕴含在其中。这个一向沉默的男人，说道：

“杨玖，你的人生一定会精彩，爸爸不想做你路上的绊脚石，我相信你妈妈也不会想的。”他转过头，看着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妻子。

“小唐说的对，在舞台上你在发光，所以孩子，你坚强的去吧。”

“家里这边，你放心。有我呢，”

这个男人温和一笑，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杨玖的头发。

“放心去吧，我的孩子。”

...

杨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放心，这让我怎么放心啊......

...

杨玖直接给下学期请了假，没有再去学校，而是留在家里，陪着父亲每天都来看自己的妈妈。

假期里，唐遇怀知道杨玖家出了事，他一直给杨玖打电话发消息，却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动静。他甚至每天都去杨玖家门口堵人，却怎么都等不到人。

唐遇怀急了，直接给杨玖爸爸打了电话，才终于有机会碰到了杨玖一次。

不过当他看到杨玖的第一眼，他的心痛和担忧就再也没有消失掉。所有的埋怨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只想好好地抱住杨玖，就那样紧紧地抱住她。

杨玖满脸憔悴，她看见唐遇怀，牵扯地笑了一下。

“唐遇怀，我要出国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毕业了才去。”

唐遇怀小心翼翼地望着杨玖，他想抱他，可他总觉得此时的杨玖好像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一样。

杨玖摇摇头，

“我爸已经帮我联系好了，我跟导师也说过了，可能过段时间我就会去上语言课。”

唐遇怀看着杨玖，她此时一脸的欲言又止，看样子是想要跟他说什么。他突然有些害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说：“杨玖，你该不会是想给我提分手吧？”

撇过脸，杨玖躲避着他的目光。唐遇怀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气不打一出来，

“杨玖，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论如何都别提分手吗？”

“不是的，你不知道，我们家现在——”

“你们家的难处跟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影响吗？”

“可是我要出国了啊唐遇怀！我们不再是一个学校了，我们要异国了，我，我——”

“——你没有信心了，对吗？”

睫毛扇了扇，杨玖有些痛苦地点了头。

“——是。”

最近这段时间，杨玖心力憔悴。她好像一瞬间成长了，也变化了。她对所有的事情都缺少了勇气，更多地是谨慎。如果不是父亲已经准备好，她甚至都不打算出国。

此时的她，少了对唱歌的信心，少了对生活的信心，也少了对他们这份感情的信任。

午夜时分，她也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会想，这世上那么多恩爱的情侣，那么多般配的人，可又有多少熬过了异国，熬过了这些岁月？

杨玖查了百度，结果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已经没了勇气。

唐遇怀自然是不知道杨玖心里的活动，他只是听到杨玖的回答后，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杨玖，你别后悔。”

心再一次被撕裂开，杨玖痛不欲生，可她依旧没有勇气叫住唐遇怀，只能看着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夜色里。

是，我不会后悔，

或许吧。

眼泪顺着肌肤滑过，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