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命线相连,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思央按照这位龙王所说，聚气凝神感受片刻，倒是果真在身体的内视中，探查到不寻常的一处。

除了她的神魂, 杜十娘体内的命门源头, 被一条凡人肉眼难以看见的红色命线绑住, 而这条红色命线所相连之人, 正是这位半夜登门的无目龙王。

命线相连, 生死存亡都在两人一线之间。

他生则她生，她死则他死。

思央睁开眼睛, 对上龙王泛着幽蓝光芒，却是龙眼无珠的双目。

俩人现在都身在思央被关的小屋子内，这里简陋不堪, 龙王周身弥漫的傲气与尊贵, 与此处格格不入，他背负着手，无珠龙目显得冰冷又无情。

“是因为我投井，才导致我的命线和你连在一起。”思央一点即通的想到了关键之处。

龙王冷哼声，漠然道：“后院枯井，乃本王静修之所，你这等凡俗之躯, 贸然闯入，使得本王功亏一篑, 神力大损，若非万不得已, 你区区凡女如何能有此大造化。”

“大造化？”思央听得龙王这居高临下, 傲气十足, 尤其最后那施舍一般的话，她忍不住冷笑起来。

龙王龙脸正色：“难道不是吗，凡人终年也不过匆匆几十载的寿命，本王乃是受封龙王，享受天命，岁月无尽，你如今与本王命线相连，寿命悠长，这正是你的造化。”

思央慢慢的站起身：“龙王怕是说漏了几分吧。”

她也不去看龙王的脸色变化，走到犹自打开的窗户边：“无目龙王，神力大损，那枯井根本就是你龙困浅滩的藏身之地，我的闯入或许真的有扰你施法疗伤，但更多的可以说是救了你一命。”

思央侧目后望，对着微微变了神色的龙王，眸光犀利：“施雨都无法做到的龙王，可见你龙躯受伤严重，我虽是凡人，却非凡体，刚好让你借我命源，留你一线生机，反倒是你，自称龙王，心高气傲，不愿命脉被我掌控，逼我认罪，好以天道压制，让自己成为命线相连的主导，是与不是啊，龙王大人！”

她这段话一说完，龙王刚维持不久的尊贵傲然，又开始崩塌，龙脸大变，就算龙目无珠，可也瞪大了一圈。

“你到底是什么人？”龙王惊怒交加，心中存疑。

“我是什么人，龙王不是再清楚不过，你可是与我命线连在一起啊。”思央抱着双臂又仔细地打量他：“现在命线主导权在我手上，龙王大人是否该对我坦诚一些，否则的话……”

龙王：“否则你要如何！”

“那就再死一次。”思央说得轻飘飘。

龙王大怒：“大胆凡人，你敢威胁本王。”

思央揉了揉耳朵，蛮不在乎：“我到底是敢还是不敢，龙王大可一试，对了，作为主导，你这个附庸，既无法伤我，更无法控制我，可惜啊，享受天命，岁月无尽的龙王，就要和我这个凡人一起魂归地府。”

“不对不对。”她又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完全不理会龙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似是想到什么接着说：“凡人死了归地府管，龙死了去哪，会不会魂飞魄散？敢施法与他人相连命线，此乃秘法，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什么的。”

“够了！”

龙王发出一声低吼，外面似乎又隐隐传出响雷声。

后院这排小屋都是青楼新人们住的，现在这里也没几人住，又是半夜，竟是无人察觉这里的动静。

思央停住话，龙王定定看她良久，终是低下他尊贵的龙头，开了他的尊口。

“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该知道的一切。”

……

地德龙王，掌管钱塘江水域，守护一方百姓，是东海龙王亲自册封的‘龙王’。

至于为何一位龙王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龙王：“说来话长。”

思央：“长话短说。”

“……”

钱塘江人杰地灵，在有龙王守护下，风调雨顺，年年好收成，百姓安居乐业、

作为一方水域龙王，龙王自己也觉得他做得甚好，在一年一度祭龙节的时候，龙王在水府龙宫待的是百无聊赖就打算上岸与民同乐，人间的繁华喧闹让龙王多在岸上滞留了些时日，而后就……再难回返自己的水域龙宫。

钱塘江水域分支有一处大湖，在湖周边的村落年年在祭龙节时候，就会选一名少女出来，盛装打扮用一张竹筏送入湖中，美曰其名祭祀龙王，年年如此，若是有哪一年没有用少女祭祀，便是会水淹村落农田，或者是旱季无雨，搅得民不聊生。

龙王偶然路过，发现那湖中乃是有妖孽作祟。

“那是一条修炼了三千年的蛟，本王不慎误入其圈套，元神遭受重创，龙目被其取走，靠着仅存的微薄神力，才得以来到这里，选择藏身在后院枯井中，修复伤势，可本王龙目丢失，元神不全，那恶蛟是早有预谋，伤本王时，不惜代价要让我魂飞魄散，我伤势过重，若是身死，魂魄必然当场消散，恰巧此时你落入井中。”

谈及自己重伤经过，龙王周身寒意阵阵：“如你所言，你并非普通凡体，本王觉察到后，便想借命线稳住元神奔溃之象。”

听完龙王所说，思央觉得其中几处细节都没说清楚。

“一条蛟龙，你这个龙王怎么会敌不过，就算是圈套，也不该连龙目都被取走。”她怀疑他是否又在欺瞒。

龙王被思央看得扭过头去，似是不想回答的样子。

思央懒懒道：“看来龙王大人还是没几分诚意，那不如……”

龙王咬牙切齿：“那，那恶蛟并非是一条。”

思央挑眉：“难道说……一公一母？”

龙王整个身子都转过去，背对着思央。

思央：“……还真是猜对了啊。”

龙王这别扭的模样，看得她有些好笑，调侃道：“你该不会是被那母蛟给骗了龙目吧。”

“凡人，你的话太多了！”

这恼羞成怒的低吼，思央还有什么不明白，心下也是对自己很钦佩，不过看龙王尴尬恼怒的样子，她也不好太过分，就不再深究其中细节缘故。

杜十娘投井自尽，她当然只是个凡人，不过她选的时间太凑巧，思央也恰好在此时到来，所以这具身体也就不再单单只是个凡俗躯体，龙王不想魂飞魄散，这才出此下策，将两人命线相连。

“那你为何不去东海求助。”

龙王是东海龙王册封的龙王，他落得这般下场，完全可以去救援。

提及这些，龙王的面色更难看。

“恶蛟早有预谋，本王的王印也被他夺去。”

思央想差了，东海龙王不是谁想见都可见的，除了龙王亲自召见，也只有在百年一次东海龙王寿诞上，下面的龙王才能觐见，除此之外，还可以利用龙王印鉴去东海上龙宫求见，若无龙王印鉴则是会被东海结界阻挡，连东海海域都难以踏入，这就是尊位龙王对下位龙王的压制。

*

翌日清晨。

对于秦楼楚馆来说，这白日正是她们歇息的时候，夜晚才是最热闹的。

后院这处小楼无论白天黑夜也是孤零零的。

青楼妈妈是打定主意把杜十娘关起来，给个狠教训，饿几天都是小事，青楼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折腾人的手段。

所以就在思央想着怎么叫人来的时候，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她的房门就被打开，昨日的青楼妈妈被一群龟公打手簇拥着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根小鞭子。

“一夜反省我看也够了，今日妈妈我就给你长长记性。”

思央随意扫了她以及身后人一眼。

“妈妈的教训我可受不起。”

“嗯？”青楼妈妈一愣，心头怒意起，以为是她不知好歹，还敢顶嘴。

“好你个……”

“妈妈想要怎么样才肯放我离开这里。”思央道。

青楼妈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怒极反笑，手中轻轻敲打着小鞭子，围着思央转了一圈，用鞭子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她这张虽未张开，却已经初见倾城姿色的容貌，冷笑起来：“想离开，哼，你当妈妈这里是什么地方。”

思央一转脸，避开鞭子：“妈妈说个条件便是。”

“条件？”妈妈望着她的脸心下却是暗道，当初买这个丫头的时候，她就是瘦巴巴的黄豆芽，不过是花了她十两银子，可当她发现这竟然是个花魁种子，她可是心花怒放，好生生地教养了三年，现在要脱身，简直是妄想。

“妈妈我当初买你不过十两，可三年心血，你打算用多少银钱来还，你现在恐怕连个十两都没有吧。”

杜十娘在青楼这三年最多就是打打杂，没正式上台接客，身上全部银钱加起来都没几两，何况被妈妈关在这里，早就把身上的东西全搜刮走，思央别说是十两，就是一文钱她也是拿不出的。

“那我要是有呢？”思央反问她。

“你要是有……”妈妈话说一半，警惕地上下扫了思央两眼，冷笑一声，牙一咬：“要是你今日能拿出十两银子来，妈妈将你的身契还给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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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出去种田啦（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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