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是不少，不过怪物也不见得就对学院不好。”

曼施坦因往圆桌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沉思了一会儿，幽幽说道，“如果路明非是白王血裔的话，未必是坏事。”

古德里安摸出烟斗点燃，猛地吸了两口：“曼施坦因，别骗自己了，你觉得白王会帮助人类么？那可是白色皇帝！”

“难道你忘记了么？龙族跟人类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更何况龙族与人类之间有着极深的仇恨与鸿沟，白王即便是反叛，它也终归是龙族的皇帝之一，就算之前短暂的和人类结为同盟，也不可能真的信任人类和同情人类。”

曼施坦因同样燃起一根烟斗，与古德里安一起吞云吐雾起来，他的表情带着一丝忧愁。

整个图书馆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指针摆动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晚略微显得有些突兀。

“唉，我们也不是真正的人类啊。”

良久之后，古德里安面前的烟雾渐渐消散，他收起烟斗，将最后一口烟雾吐出，“龙族终归是龙族，但路明非不是，他是混血种，不管是黑王血裔也好，白王血裔也好，最起码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好吧，我还是被你的观点给说服了。”

曼施坦因缓缓点了点头：“但我必须提醒你一下，我只是说未必是坏事，可没说一定不是坏事。”

“众所周知，白王可是被称为‘凶王’的存在，它的血裔是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如果路明非将来出现什么异常，或者做出什么危害学院的事情，我希望你也不要去袒护他。”

“可路明非是我的学生。”古德里安咬牙说道。

“古德里安！他是你的学生不假，他也同样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你身为教授，必须为整个学院负责。”曼施坦因义正言辞的说道，那双平日里看起来比较小的眼睛此时也是瞪大。

“那现在呢？关于路明非的事情你什么意见？”古德里安盯着曼施坦因的眼睛，片刻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如实告诉校长，必要的话写成报告呈交校董会。”曼施坦因一字一顿的道。

“呈交校董会？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古德里安一听激动了，音量顿时忍不住提高了几个分贝，在整个空旷的图书馆里回响。

“我当然知道，但我们还能怎么做？一旦路明非的身份被证实，要真是白王血裔的话，恐怕他的处境会更难。”曼施坦因用手在嘴巴面前比了一下，示意小点声。

“可你刚刚还说这未必是坏事的...”古德里安喃喃道。

“我那是替你作为学生的导师出发着想，考虑到整个学院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曼施坦因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上昏暗的吊灯，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路明非...”古德里安张了张嘴巴，一时也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他其实是个好孩子。”

“你该不会是为了自己的终身教授考虑的吧？”曼施坦因瞥了一眼古德里安那充满感伤的脸，有点疑惑。

“我是那么自私自利的人么？”古德里安表情不悦，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但心底终究是个和蔼可亲的教授，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考虑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好吧，我相信你。”曼施坦因点点头。

作为好朋友，在学术方面他一直不如古德里安，他知道对方为了评上终身教授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但是他同样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心思的人。

路明非是棵好苗子，古德里安如此看重他并不奇怪，但很可惜，路明非不是普通的S级，他身上还极有可能隐藏着白王的秘密。

可白王之血的召唤，将来究竟会产生怎样的效果，他们无从得知。

他们只知道不能去赌，也不敢去赌。

“曼施坦因，你知道我现在想起了什么吗？”古德里安耳边传来钟摆‘滴答’的声音，仿佛时光在心间一分一秒流逝。

他的记忆穿梭回到了曾经的某个时刻...

某个精神病院里，一个孩子正躺在病床上，接受着一种叫做“电疗”的疗法，其实说是疗法，倒更像是酷刑。

在这个孩子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同样躺着一名年龄相仿的小孩，正遭受着跟他一样的痛苦。

他们永远也无法忘记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身体表面仿佛被电锯切割一般，划开皮表，利刃割进血肉。

浑身的肌肉都忍不住颤栗，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焦糊味。

电击还在继续，可两个孩子的身体已经只剩下条件反射的抽搐，没有尖叫，没有哭泣，唯有那两双眼睛一直在盯着窗外。

就像笼子里囚禁的鸟儿，在渴望着广阔的天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些都过去了...”曼施坦因眼神也是一凝，与古德里安好友这么多年，对方一个眼神他便是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他的思绪仿佛也回到了那间病房，心里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令人感到十分的压抑。

“你想让现在这些孩子们，成为我们当初那样吗？”古德里安认真的问道，语气很平淡，但是其中却蕴含着真情实感。

仿佛扪心发问，令人不自觉的深省。

曼施坦因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才缓慢吐出，他盯着墙上钟表的摆针，最终说道：“不，我不想。”

或许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会害怕。

直到现在，他还会在某个深夜里，梦到那间阴暗的病房。

没有正常医院里摆满了瓜果的床头柜，没有放置在一旁的大捧鲜花，也没有来探望的亲人...

有的只是无尽的孤独，阴暗的环境，小小的方窗，可怕的电流...

那时候的他，经常会想要哭出来，可他不敢，他只敢晚上一个人偷偷趁别人睡着之后窝在被子里掉下几滴眼泪。

经常他会望着方窗幻想，能有一天降下天使，带他逃离这个阴暗的囚笼，去往外面的天空。

夜深了，图书馆里只剩下‘滴答滴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