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牵姻缘线
作者:凌落兮 | 分类:科幻 | 字数:5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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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十年心 第十六章 飞蛾扑火
那次,安若刚杀了一个人,而每次杀完人之后她总是睡不着觉,一闭眼便是那人狰狞的、愤恨的脸。以前没人可以依靠时,她还能咬牙硬*挺着,睁着眼到天亮。可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后,她的心却渐渐变得软弱起来,这漫长的夜竟然变得那么难熬。
左思右想之下,她选择了出门去找方晓越。她想着,旁人不能理解的,他定然能够理解。而只要有一个人陪着,她便能继续坚持下去,无论这条路有多苦、有多难。
可她没想到已近子时,她却在他房门外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一瞬间的迟疑让她没有立刻推门而入。或许是出于嫉妒,或许是出于好奇,她选择了隐藏气息,躲在门外偷听,虽然这行为她正常时绝计做不出来。
“事情进展如何?”这是方晓越的声音,平铺直叙,听起来平静如常。而如此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安若的心稍微安下些。
“你呀,可真是无情无义呢。”女子娇声抱怨,“你一声令下,人家千辛万苦从安然山庄跑来,你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那女子声音柔媚,娇滴滴得几乎能让人骨头都化了。她只是听着便觉得浑身酥软,不知与她共处一室的方晓越会是什么感受。
而她说——安然山庄?
她微微咬住下唇,戳开薄如蝉翼的一层窗户纸往里看。此刻女子身子正紧紧贴在方晓越身上,薄纱裙之下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满眼尽是挑逗,房内气息**。她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将那女子从他身上拽下来,可她只能咬牙忍着。
方晓越并未推开紧贴在身上那柔弱无骨、样貌美艳的女子,反而轻挑起她的下巴道:“你早该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告诉我,事情办得如何?”虽然姿势挑逗,语声轻柔仿若对情人呢喃,他面上却毫无情动之色,似乎这女子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心绪一般。
“这世上会有我浣纱搞不定的男人吗?”她轻哼一声,以示不满,依偎在他怀里,紧抱着他的脖子,“安络已然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不出几次大约便会精尽人亡罢……”
安若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而这细微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更为分明,方晓越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浣纱推到一边,起身,跃到门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安若甚至来不及反应他便已然站在了她面前。
“是你?”方晓越看到眼前的女子后,眉头微微皱起,“你听到了多少?”
安若抬头看着眼前依旧眉眼温柔的男子,心中复杂难言。
他的武功,他的才华,他的谋划,他一切的一切,都已然超出了她的预知。她本以为他依旧还是她幼时的那个小师弟,却忽地发觉她一点都不了解他,他对她来说是这般的陌生。此刻明显撇清关系才是她最好的方式,可她嘴角却扯出一个冷笑,直视着他的双眸道:“我什么都听见了。你要杀了我吗?”
她虽然言语冷漠,眼神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望和痛楚。
方晓越看着她的眼睛,眉心皱得更紧,忽对站在他身侧的浣纱道:“你先回去,没有我的吩咐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未等到浣纱的答复,下一刻,他直接握住安若的手将她拽进了屋内,门在她身后“嘭”地一声关上。
安若她看着将手抵在自己身后门上,将自己牢牢禁锢在怀里的男子,这才觉得紧张和害怕:“你,你要做什么?”
“现在才觉得害怕,是不是晚了点?“方晓越被她这神态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见她抗拒之色越来越明显,方叹气道,“我没想做什么,不过是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罢了。”
她眼睫颤了颤,想要从他的禁锢中挣脱:“有什么话你放开我再说。”
“我怕一放开你,你便再也听不进我说话了。”他眸中忽地流露出深深的脆弱和不安,仿佛多年前那个孤独落寞的肖越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而那是盘踞在她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的记忆。
安若的心在他这神情里慢慢柔软下来,她想,或许他做那些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罢,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残忍到想要杀害自己的亲人?一定是她误会了什么。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近到她几乎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而他视线凝在她脸上,让她的心跳动得更加不安。
她忽地撇开头道:“你先放开我。”
他迟疑了一瞬,目中有迟疑,她补充道,“放心,我会听你把话说完的。”他见她贝齿轻咬下唇,面色微红,这才察觉他们的姿势有些不妥,直起身子将他们间的距离拉开。
没有了那足以压迫到人窒息的距离感,也没有那几乎让她无法顺畅呼吸的紧张感,她才平息心绪,与他对视:“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听着,但你最好不要骗我。”
“外公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你可还记得?”他不答反问,安若怔了一下,不解其意,却依旧道:“自然记得。他最爱竹的高风亮节,宁折不弯,所以在居所里栽种了满院的竹子,并为其命名为简竹居。”
“你既然知道,便该知道我为何会那么恨你爹。”
她忽地愣住。是啊,她该明白,就连她自己见到那被整饬一新、不伦不类的简竹居时,都对他痛恨到极致。他不仅不为爷爷报仇,反而好逸恶劳、骄奢淫逸,将爷爷的故居毁得不成样子不说,安然山庄更是因他的无作为而日益凋敝,原本的天下第一庄如今却几乎无人知晓。
“你若真为了安然山庄好的话,你便该理解我如今的做法,我别无选择。”他看着她,眸中有些微的凄苦和落寞,却转瞬化为满眼的坚决,“我绝不允许他将外公此前的心血毁于一旦,安若,你是否能理解?”
“可是……可是你也不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啊。”她急切道,“他可是你亲舅舅!”
“我自然知道他是我亲舅舅。”他叹口气,转头看着映在窗户上的重重树影,“可他若不死,定不会将安然山庄拱手相让;就算我强行夺回安然山庄,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那些安然山庄以前的弟子,更不会甘心归顺于我,若是动起手来,必致同门相残。你知道我处事原则,以最小的伤害获取最大的利益——与其日后被人诟病,为了铲除异己不折手段,倒不如现在狠下心来……”
他眸中映着桌上的烛火,带着令人难以逼视的光芒。
“倒不如现在狠下心来,杀一人换百人。若我爹真就以那种不堪的方式死在庄内,必然会引来庄内上下的鄙夷和不满。而此时,你若能够以安然外孙的身份出现,力挽狂澜,必然会赢得上下推崇,这阻力自然少了许多。”她将他未说出口的话补全,眼神毫无焦点。
方晓越的目光重新移回到她脸上:“对不起,可我只能这么做。”
“我知道。”安若的视线透过他落在桌上扑火的飞蛾身上,“我知道,可不代表我就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忽又苦笑,眸中隐约有泪,“他是我父亲啊,你要我如何能够知晓真相却不闻不问看着他死?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你也可以选择告诉他,让我的计划落空。”他看着她,眸中无悲无喜,“若你决定这么做了,直接离开便是。我不会阻拦你,更不会对你下手。”
她怔怔地转移视线到他的脸上:“为什么?”
“你是第一个走近我心中的人,若不是你,我绝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是你教会我笑,是你让我看到了生命中其余的色彩,是你让我觉得我的生命没有那么孤单寂寞。”他深吸口气,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安若,你不仅是我表妹,更是我心中不可替代的一个存在。所以,即便你要变成我的敌人,我也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
安若在他这话语里愣了很久,忽地掩面低泣:“我明知道你这些话或许只是为了骗我,我明知道你要对付我爹,我明知道我不该信你,可是……”她的泪不断从指缝流出,“可是……”
可是你给的温柔让我即使明知是假,明知是错,却还是一步步地沉*沦进去,如飞蛾扑火一般,自取灭亡。
方晓越忽地伸手将她轻轻拥进怀中:“安若,我向你发誓,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她拽紧他的衣襟,泪水沾湿了他衣服,而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拽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他怀里低低道:“若我说,我愿意帮你夺回安然山庄,但条件是饶他一命,你可会答应?”他微微皱眉,还未开口,却又听她急切地补充道,“就算让他假死,就算将他囚禁,怎样都好。不要杀了他,好不好?”
她看着他的眸中满是哀求,他看她良久终究颔首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