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华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后，本该与我们分开。但我心中却有诸多疑问想要求一个解答，必不许他离开。

他无奈之下也只得随我，任我拽住他衣摆，摊开手，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遂开口道：“你有多少个仙灵，修成实体的又有几个？”

他似乎没想到我辛辛苦苦将他留下来却问出这么一句话，面色微有些困惑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你先回答我再说。”

他颇有些哭笑不得：“仙灵有很多，修成实体的却只有四个。”

我道：“我师父也是你的仙灵是不是？”

“当然不是。”他回答得毫不迟疑，转而又觉得不妥似的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对我和你，以及你师父间的渊源颇为好奇，但此事暂时你还是不要问的好。即便你问，我也不会说。”

“为何？”我不解，“为何你们都要瞒着我？究竟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世间之事均有其因果，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如今问来毫无益处。”

“有益无益也得我自己判断不是吗？”

他看着我苦笑：“万年来，你这性子竟然丝毫未改，凡事必要求个究竟。难道你为此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我怔了怔，明白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因为我这追根究底的执着，我已然遇到过太多无法应对的状况。我沉默了一会，道，“好，别的我暂且不问你，我只问你一件事，九羽是你的仙灵，而她又是凤凰之羽，那你原形是……凤凰？”

他愣了一瞬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我犹紧盯着他不放，对于沧华此人，我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而结合至今以来，我与他的接触来看，我有了不可思议的猜测。本因凤羽之事，我误以为师父也是他的仙灵。但此番既然被他否定，那就剩下另一个可能性了。我迟疑道，“你和我师父颜如玉是同一人，是不是？”

我此前一直误解了一件事。

师父当年是以凤凰之体出现在我面前，我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和我一样是妖，他虽然未曾否认却也从未承认过。所以他或许并非妖。

尽管沧华的样貌和我师父大相径庭，但我总觉得他们在某些地方有着相似之处，无论是言行举止抑或对他们对我的态度。虽然我知道这想法有些荒谬，我也想不通若师父非妖为何还要历劫，但我还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性。若他存心要瞒我，这些都可以伪造，而今日我不问出个究竟，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沧华沉默了一会，对我道：“你先转过身去。”

我有些莫名其妙，转过身干嘛，难道我身后有我想要的答案？虽然不解，我还是依他所言转过身，他是上仙所言自然有他的道理。可身后荒草凄凄，除了面色和我一样带着困惑的司浩淼，什么都没有。

我疑惑地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心道，或许是我天资愚钝，没能参透他所要我领会的意思？遂扭头看他想问问时，却讶异地发现身后空荡一片。

他已经不在原处。

我有些难以相信自己所见，使劲揉了揉眼睛，却依旧如是。

我转回头向司浩淼确认，他哭笑不得地肯定了我的猜测：“他走了。”

“什么？！他竟然又趁我不备跑了？！”此话脱口而出，司浩淼有些想笑却又觉得此刻笑出声有些不大妥当，只得假意咳嗽了几下，却依旧难掩他面上的笑意。

我几欲抓狂，上次还可以解释说他有急事，可此次摆明是他故意的！他堂堂一个天界上仙，居然以这种欺骗人的方式脱身，还有没有王法？！……哦，不对，还有没有天理！！！

不过他这几乎落荒而逃的举动却让我对他就是我师父之事确信无疑！除了他还有谁会做出这么无赖的举动？此前听人说沧华任性妄为时我还不觉得，如今倒是看得真切。

“沧华！哦，不对，颜如玉！你给我等着，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要好好揍你一顿，你也太过分了！”说着说着却又突然有些哽咽，师父他没死这一认知让我鼻子酸涩，有种非常想哭的冲动，却只能吸吸鼻子。

就算他不肯承认，就算他躲着我，可他还好好活着，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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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泽阳后没多久，我们便又遇到了一群凶神恶煞，对我们穷追不舍之人。我本以为他们的目的和以前那些人一样，只是为了带司浩淼回去，下手定然会知些轻重，顶多和以前一样将我们困住便罢。

却不料他们这一次与以往大不一样，出手十分狠辣，招招不留余地，似乎毫不在意会不会伤到我们。若不是我非常人，又以同气连枝庇护了司浩淼，不知被他们砍了多少刀，命还在不在。

司浩淼也是在被对方一刀砍在肩膀上时才察觉出不寻常的意味来，他们这般打法根本在将我们往死路上逼，绝非仅仅将我们抓住就好。他们是一群真正的杀手！

在摆脱了他们的追杀之后，我和司浩淼隐身躲在一棵枝叶葱郁的树上，心有余悸地猜测这些人的来历。纵然他们出场时打着被司员外派来的旗号，却连我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得出这绝不会是司府派出的人。就算司浩淼再怎么惹他爹生气，他也不会下这么狠的杀手啊，那可是他亲生儿子！

“我几乎从未离开过邺城，当不会和外人结怨。而我在邺城内虽然任性妄为，但自认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实在想不出有谁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司浩淼看着肩膀上险些将他右手给废了的深而长的伤口，眉头紧皱，“即便有人因我的狂妄而嫉恨于我，当不至于离开邺城后还特意派杀手来才是……”

“不。”我摇摇头，“或许就是因为你不在邺城，他们才可以堂而皇之地对你下手。毕竟一旦你回了邺城，不但家世显赫，又与县令公子私交甚好，他们下手定然风险更大。”

他知道我说的有理，却依旧想不出谁会这般费尽心机地要杀了他不可，只猜测道：“当初的尸偶之事或许和今日的杀手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点点头，却又困惑道：“他们是如何知道你行踪的呢？毕竟自从泽阳时你便被我以妖术改换了容貌。虽然在我眼里你依旧是你，但在旁人眼里你却是完全的另一个人啊。”

“这亦是我颇为费解之事。按说我的行踪只有我爹知道……”他忽地神色一凛，眉间满是凝重，“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可我说不出是什么。我想尽快回府。”

我察觉他眉间的担忧，安慰他道：“或许是信函未曾到达你爹手中，半途被人劫下也难说。又或许有心人从你爹口中套出话来，并不一定你爹出了什么事……”

他道：“我明白。”

我点头道：“那我先为你治好伤，再以飞升之术大带你回去。万一你失血过多而亡，我可不知该如何向你爹交代啊。”我这话后半句说的半真半假，不过是为了缓和他的心绪罢了。

他自然知晓，微微一笑：“自然，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我凝聚内丹，朝他唇边靠去，察觉他嘴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瞪了他一眼，他却笑得更为开怀。

我将气息缓慢渡入他口中，感觉到他已无大碍时，本预备收回灵力，见他眸中带着微微的笑意，心神一滞。我迟疑了一会，依旧保持着为他渡气的姿势，慢慢闭上眼睛。

他见此嘴角的笑意更为明显，缓缓向我靠过来，略有些冰凉的唇擦过我额头，随后是脸颊并沿着鼻梁一路向下直到我的唇。正预备更进一步时，树下却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随后一股凌厉的掌风擦着我们身畔而过。

我抱着司浩淼就势翻了个身从树上跳下去，两把剑在手中瞬间显形。

树丛中若隐若现的身影，让我微微有些错愕。

因为攻击我们的是一个我怎么都没想到的人，或者说是妖——浣纱。

我本来还在困惑谁能看破我的隐身之法，现在恍然大悟。

我的隐身法可以瞒过人类，却瞒不过同属于妖怪的她。

想到刚才那一幕被她看到，我的脸不自在地红了红。本想着有隐身法作为掩护，旁人不至于看到，却忽略了这里除了人还会有妖，且她本身与司浩淼之间的关系又颇为＊＊，看到那一幕不知作何感想？

不过今日她自己现身也好，省了我们再找她的麻烦。

真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浣纱见一击未成，又重新调转攻击目标向我们冲过来，根本不给司浩淼任何开口的机会。即使她攻势迅猛，我却依旧看到她颇为复杂的神色，微微带着些嫉恨。我猜，大约她曾经的猎物不仅被我破坏没吃到手，如今又被我半途截走，心内不忿这才出手罢。

她的招式攻击和我第一次与她交手时毫无二致，以爪为凭借，虽无武器，却依旧不容他人有半分轻忽。

虽然如今我修为早不同于那时，但仍旧无法确信是否是她的对手，毕竟我的能力偏重于防守而非攻击。而她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