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是别的理由，甚至说她善妒无所出，我或许都能相信，但通奸一条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凤羽其人向来恪守妇道，堪为贤妇之典范不说，更是整颗心都扑在许晔身上，为他不惜牺牲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若当初她能自私一些，不救许晔，那么她自己的孩子就不会死；若非为了许晔的病，她亦不必抛头露面，遭受那么多的非议。她这一生几乎都在为许晔而活，又怎会平白无故做出这般不顾礼义廉耻，背弃夫君之事？

我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她被人陷害了。

可转瞬又将自己这念头推翻，她那般聪慧之人，能在错综复杂的商战中游刃有余，又怎会被他人陷害而毫无还手之力？这不像是她的作风，纵然她向来喜欢隐忍，但若被他人欺到头上，她是绝不可能一声不吭，任由他人诬陷。

而且我也想不到有谁会利用她与许晔的感情做文章，若是她商场上的对头要害她，也不至于从她的夫家入手，让许晔休了她无论怎么想都无疑迂回曲折了些。

难不成还指望着她因此受打击一蹶不振？抑或是没了给许晔治病的因由，她便无心再与他们争斗？虽然这样想也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离开了许晔这个拖累，她或许还能走的更为长远一些。

我想了许久，怎么都觉得最有可能从此事中得益的只有一人——江如菀。但我不认为江如菀有这个能力，即便她有，她也不至于隐忍了这么些年才突然下手……

等等，突然？！

我忽地想起我们离开泽阳的前夜，凤羽对江如菀说的那番话，她说她会给江如菀一个机会，让她成为他的妻子，问她可愿一试？虽然当时江如菀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但将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未免太过巧合。

我忽地觉得此事是凤羽自己促成的。难道被休便是她那时所说的机会？

但我不明白原因，有什么理由值得她放弃坚守这么多年的感情，有什么理由值得她毁掉自己的清誉，以这种方式将夫君送到别的女子手中。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等重要，她便一点都不在乎？

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明白，司浩淼也不明白，纵然他向来观察入微，但凤羽的行为也终究超乎了他的认知。

当初离开时，我想过许府之中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却没想到会是这种。若我早知如此，定然不会那么潇洒地离开，纵然我左右不了凤羽的决定，却也能稍微做些什么，至少能够知道凤羽的意图也好，不至于如今毫无头绪。

我想，我必须亲口问问她。

站在许府大门外时，我说明来意，开门的小厮带着满面不耐道：“我怎会知道她去了何处？枉少爷当初那般待她，没想到她竟如此那般不知廉耻，蛇蝎心肠。我呸，真是看走了眼……”他骂骂咧咧，话音未落，“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吃了一鼻子的灰，颇为讪讪地看着司浩淼，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此前纵然许家败落，凤羽积威仍在，这些下人们对她尊敬得紧，言语神态间满是崇敬。可如今，不过几日，却完完全全是另一番形貌。连我一个外人都相信凤羽不是这样的人，此事必然有隐情，此人却这般言语……可见人心的脆弱与善变。

但人世间的事情向来如此，凤羽即便在这里看到这情形，怕也只会一笑置之，她在乎的向来不是他人的评价，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肯倾心待她之人，只不过她终究还是失望了吧？

我虽然不满于此人的言语，却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只能另想办法。

站在门外许久，我和司浩淼对视一眼，视线不约而同地移到两边的院墙之上，然后相视而笑。虽然不请自入算不得什么君子所为，但我并非君子，而司浩淼嘛，向来亦不以君子自居，更加不会在乎。

我和他先后跃上许府的外墙，悄无声息地落在内院中，未曾惊动任何人。

我想，此事的内情怕是没有人会比江如菀更为清楚，找她问是再好不过了。

在许府内兜兜转转了许久，躲过不少杂役、小厮、丫鬟们，我们才找到江如菀的所在。她似乎刚喂完许晔喝药，拿着药碗靠在檐边发呆，连我们落在她身前，她都未回神。

我开口唤她：“许夫人。”

我这么叫实属于故意，言语间含了讽刺的意味。虽然此事江如菀并非故意为之，真要追究的话只能说凤羽那句话的诱惑太大，但我实在不满于她于凤羽和许晔之间横插一脚不说，还似乎自己受了千般委屈的嫉恨模样，而在此后又为了一己私欲答应凤羽的提议。

若她真如她表现出的那般良善，无欲无求，事情根本不会是如今这幅模样。

对她，我实难有好感。

她对我们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闻听我这般称呼什么都没说，只抬眼看了我和司浩淼一眼，面带困惑：“你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

“我们是谁与你无关，你无需知晓。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凤羽如今在何处便好。”我对她的问话听而不闻，语气冷硬。

“你们是为了她而来？”她面色微有些错愕，随后又觉得好笑似的反问我，“你既不说你们是何人，我又凭什么要告诉你们她的下落？”

我没想到她突然间这么强硬，并不愿配合，被她哽了哽，忽地上前一步扼住她的咽喉：“就凭这个！若你不说，我立刻就杀了你！”我虽然不喜欢她，倒真没杀她的意图，不过是心中不爽，纯粹吓唬吓唬她罢了。

可她却似乎半点不为所动，眸中没半点被我威胁的自觉，只沉默地看了我一会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亦是不知她的下落。”

“你怎会不知？”我半点不信，扼住她喉咙的手又紧了几分，“你说是不说？”

她扬眉看我，似乎丝毫不畏惧我的胁迫，面色冷淡：“她与我向来不和。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她的下落？”

“就因为不和，我才这么觉得！你敢说，她的离开和你没半点关系？你未曾在此间推波助澜？”我瞪着她，言语间咄咄逼人，而她眉眼淡淡地扫过我的脸，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还以为如何，原是为她讨公道来的。”

她言语间满是讥讽，“我推波助澜又如何？终究我不过是在做我早该做的事情，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若非她给我这个机会，我倒真不敢做，亦没有能力将她赶走。终究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我有何错？”

她的理所当然让我心头火起，手中力气重了几分，扼得她脸色通红。我权当没看见，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以为我颜如许是好惹的！

“你倒真是一点都不害臊！她给你你就心安理得地接受？我倒觉得她给你机会是她仁慈，她就算不给你机会，你也只能这么受着！你就真以为自己在这件事情里半点错都没有？你受委屈就是天理不容，所有人都该护着你？而她受委屈都是天经地义，活该受他人唾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良心？”她冷笑，“你不是我，也不是她，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权利来评判对错？！什么是本该属于她的？什么又是本该属于我的？你以为真就能那么容易便分得清楚吗？”

她的质问让我愣住了，忽地不知该如何辩驳。是啊，此事本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我根本无权置喙。凤羽都没说什么，我在这里义愤填膺又有何用？

见我愣在原地，一直沉默的司浩淼忽地伸手将我扼住江如菀脖子的手拉了下来，反手紧握住。我本来对他拉下我的手颇有不满，却因他之后的举动而心内一暖，不满消融许多。

“你说的没错，此事与我们并无干系，我们无权插手。”他开口却是对着江如菀，相较于我的暴躁和激动，他的语气显得过于温和平淡，“我们无意追究此事，不过是和凤羽有些私交，听到坊间传闻，有些担忧她的安危罢了。还望夫人念在我们担忧过甚的份上，原谅她一时出手莽撞。”

听他道歉，我刚被压下来的怒气又蹭蹭地往外冒，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干嘛要道歉？我正怒气冲冲，却看到因司浩淼这番话而面色缓和许多的江如菀，忽地有些恍然。

于大局之上，他向来比我靠谱得多。

他定是看出了江如菀的性子看似温和，却吃软不吃硬。若我与她再硬碰硬，只能继续被她呛，对我们此番目的毫无裨益。倒不如放低姿态，或许更能轻易达到我们来此的目的。

我虽然能想明白，亦能够理解，但要我对她服软我却怎么都做不到。

若我服软便说明我错了，但我觉得我此番并无丝毫错处。

我无论如何都是站在凤羽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