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就是坚固的江陵外墙，蔡奇却得不到足够的安全感。

蜀汉军的攻势一如既往的凌厉。

江陵城防设施坚固完善，守城兵力充足，而且，城里部署了大量投石车，对城外蜀汉军起到了压制效果。

尽管如此，蜀汉军依旧有余力攻城。

第一批制造完成的蜀汉投石车已经提前部署在城下，对外城进行攻击。

在投石车前端，汉军部署了一些防护物，起到了一定保护投石车的效果。

投石车再坚固，那也是死物，操纵投石车的，都是血肉之躯。

蔡奇亲眼看到一个汉军投石车战斗小组的表现的非常勇猛。

四名汉兵推着一辆投石车，冒着弹雨，从容展开部署。

在投石车的前方，将士们加装了防护铁板。

江东军的投石车对汉军发起反击。

多发石弹落空了，少部分接触到挡板，飞行方向出现改变。

终于，一发石弹命中铁板中部，伤到了后方的投石车。

铁板后方的汉兵从容修复好投石车，将断成两截，失去防护作用的防护铁板重新竖在车前，继续发起投石攻击。

这组操纵投石车的士兵，受到了江东军的重点招待。

几发石弹砸下，不仅砸坏了防御挡板，还砸倒了两名士兵。

操纵投石车的另外两名士兵依旧士气高昂，操纵器械反击。

其实，江东军也有很多勇士，在战场上的作为同样可歌可泣。

轻伤不下防线的优秀事迹不在少数。

战友的奉献感动不了蔡奇，敌人的无畏更让他印象深刻。

尽管江东军在投石车对攻的战斗中，起到主导作用。

蜀汉军的投石部队还是对江陵城造成了一定的破坏，西城墙多处城碟受损。

距离蔡奇防区几步远的一处城碟，出现了永久性损伤。

晚上，双方将士停止投石攻击，民夫趁机在城头穿梭，搬运废料。

一些工匠趁机登上城墙，对损毁的位置进行修补。

蔡奇无聊的坐下，倚靠着城碟，盘算着换防日期。

身边响起了一声问候，“蔡大哥，你还没休息？”

声音的主人是蔡奇的新战友马大目。

马大目是在江陵攻防战开始之后补充到队伍中，参与守城的平民。

如果不是西城墙守军出现了损失，马大目这种新人根本不会直接参战。

经历过汉军的佯攻，再加上每日投石对攻，守城部队出现了大量伤亡。

兵员数量减少，意味着守军战力下降，部队的粮草物资出现损失。

部队的战斗力，意味着主将的话语权。

任何武将都不愿意自己的实力受到损失。

朱然不可能给前线将士调拨人马。

出现伤亡，将士们只能自行招募部队，最省钱的方式，就是强抓民夫。

马大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加入到守军作战序列中。

据马大目本人供述，他只是一名误入江陵的商人。

江陵城遭受蜀汉军围困之后，物价大幅上涨。

马大目身上的财产，根本没法养活自己，所以，他利用战争间隙，来到西城墙一带，拾取战场废料，通过倒手卖钱，来维持生计。

只不过，马大目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他不仅没能捡到东西，反而把自己搭了进来。

当兵的唯一好处，就是不再为生计犯愁。

马大目的性格很好，是个话痨，虽然他刚刚来到西城墙，却已经和守城的兵将们混熟了。

在马大目的身上，蔡奇看到了新兵的特点，对方不但喜欢缠着老兵，请教战场经验，而且，对城墙上的一切都非常好奇。

马大目的岁数和蔡奇相仿，又很虚心，所以，蔡奇对这名同龄的新兵倒也很有好感。

两人经常闲聊，一来二去，倒也熟了。

马大目给蔡奇的印象不错，听到声音，蔡奇立即起身，笑着说道：“你的眼睛也不大，为什么要起名叫大目？”

马大目哈哈一笑，“就因为眼睛不大，才会叫大目，我的母亲恐怕是想提醒我，让我瞪大眼睛，认清身边的朋友和敌人，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蔡奇感觉无聊，便和马大目闲聊了起来，“马兄弟，你觉得，城下的那帮蜀军会做什么。”

马大目哈哈一笑，“咱们有江陵坚城，吴王又在武昌集结重兵，别说蜀军只有几万人马，哪怕城下有几十万大军，又能拿咱们怎么办。”

蔡奇摇了摇头，在他看来，马大目还是年轻了，没有最基本的军事常识。

在局部战场上，几万人马已经算是规模很大的部队了。

对一般人来说，或许一辈子都见识不到几十万大军，几十万人马也很难全部展开，用来围攻一座城池。

蔡奇决定聊一点轻松的话题，“看你这模样，像是南方人，你是哪的人？”

马大目点点头，“蔡大哥确实是老兵，眼光毒辣，没错，我就是交州人。”

“布骘将军带兵北上，参与荆州战事的时候，有不少商人跟随大军一起北上。”

第245章 江陵夜战

马大目指了指自己，“我和哥哥就是那个时候北上荆州的。”

蔡奇对马大目的出身并不关心，之所以询问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蔡奇没有去过交州，更没有和交州兵打过交道，不了解交州兵的情况，所以，也就没能戳穿马大目的谎言。

既然是闲聊，谈话也就没有目的，蔡奇顺着马大目的话夸了下去，“以前我一直觉得交州人瘦弱，不可靠，没想到，武陵郡战事的时候，交州兵一枝独秀，吴王三路进攻叛军，两路攻势受阻，只有交州兵全身而退。”

蔡奇微微一笑，“交州兵的将士都是好样的。”

蔡奇的评价并不客观，交州兵全身而退，并不代表这支队伍战力出众，比其他江东军更能打。

更重要的原因，汉军反击江东军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和交州兵进行大战。

按照通常套路，马大目应该谦虚几句，同时，夸一下蔡奇。

马大目却大咧咧的接受了赞赏，丝毫不知谦让，“这倒是，我们布骘将军统兵有方，交州兵能征善战，步将军可比那些只会在嘴上逞威风的人强了太多，而且，我们交州勇士同样比那些作战不行，逃跑第一的士兵强太多了。”

蔡奇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尽管对方无心指责自己，但他还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幸好马大目没有在交州兵的强大的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我只是一名商人，跟着兄长一起运送货物，经过江陵的时候，遭到了兵灾，逃难的时候我和哥哥走散了。”

“逃进江陵城的本意，是想打听哥哥的消息，没想到，我会当兵，而且，还和蔡大哥成为了战友。”

蔡奇相信马大目的说辞，出声安慰了起来。

在江陵合围之前入城的，不仅仅有受到坚壁清野的村民，逃难商旅，还有一些江陵外的败军。

马大目的表情有些落寞，蔡奇不想让对方继续难过：“马兄弟你可以放心，等到战争结束，你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人。”

马大目的表情重新变得平静，他点点头，“谢谢蔡大哥，我没事，我一定坚守自己的防区，不让汉军攻上城头。”

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回到战场上，蔡奇笑着提问，“马兄弟不妨猜一猜，蜀将关羽会采用什么方式攻打江陵？”

马大目摇摇头，“我就是一个新兵，怎么敢在大哥面前班门弄斧？”

蔡奇笑了起来，“你也不必太认真，咱两人都是当兵的，闲聊几句，打发时间而已，说不定以你新人的思维，还真能猜中呢。”

马大目想了一会儿，“如果我是蜀汉军主将，强攻江陵的损失太大，那我肯定不会发动强攻，而是组织部队从内部瓦解咱们的斗志。”

“最好的办法，就是收买城里的百姓，让他们在城里掀起暴动，这样，汉军兵将会趁机发起进攻。”

蔡奇摇摇头，对马大目的这番话不以为然。

黄升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放心吧，百姓没有经过训练和组织，就算人再多，也闹不出大动静。”

看到好友，蔡奇笑了起来，“你又脱离职守，小心被队率发现，军法处置你。”

黄升倒是完全不慌张，“孙将军不在，韩综将军又不管咱们，咱们何必那么认真。”

黄升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响起，韩涛出现在三个人身边。

韩涛的声音冷冽，“又是你们两个？”

黄升吓得讲话磕磕绊绊，“我……我听到城里传出怪异的声响，这才来找蔡奇核实。”

蔡奇并没有听到所谓的异响，但他还是帮好友掩护，“没错，我也听到了，我们三个人正准备向伍长汇报呢。”

韩涛并没有被说服，“异响，我怎么没听到？”

黄升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后用手指向了南城方向。

顺着手指看过去，城南方向出现了火光，蔡奇微微皱眉，语气带着疑问，“南城起火了，莫非，有人在城里作乱？”

似乎是为了配合蔡奇，南城传来了隆隆鼓声。

韩涛没有追究三人擅离职守的责任，丢下一句，“回到自己防区”的命令，匆匆离开。

南城方向的变故，吸引到了更多西城墙守兵的注意。

蔡奇三人并没有回到防区，不仅如此，他们还到达了城墙的另一端。

黄升对热闹非常感兴趣，他看向马大目：“城里可能有人在放火，或许你真说对了，蜀汉军派了一些士兵混到了城里，策反……”

马大目的话还没有说完，城头响起了刺耳的“敌袭”示警声。

踮着脚看热闹的蔡奇差点掉下城头，他也没想到，看热闹的时候，热闹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蔡奇和黄升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即转身，回到各自的防御位置上。

蜀汉军的梯子已经架设在城墙边，城墙上不断传来震动声音。

蔡奇的身边也不断有流箭飞过，射进城中。

蔡奇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迅速朝着自己的防区跑了回去，胡乱抓起一段滚木。

蔡奇根本没有瞄准，顺着梯子，把木头推了下去。

木头滚落的时候，城下有人发出惊呼。

没有亲眼见证，蔡奇倒也不知道自己的攻击有没有得手。

他很快捡起一块石头，准备继续砸下去。

这一次，江东军没有给汉兵丢石头的机会。

搬到半路，还没有接近城碟的时候，梯子顶端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一用力，一名蜀汉军士兵跳上城头，取下口中含着的短刀。

蔡奇随手扔下石头，拔出刀子。

面前的汉兵身材中等，蔡奇准备和对方硬碰硬。

不仅仅是蔡奇的防区，踏上城头的汉兵越来越多，城墙上不断响起金铁碰撞与喊杀的声音。

蔡奇主动冲了上去，跟面前的汉兵刀刃相撞。

汉兵的力气很大，把蔡奇撞了一个趔趄。

蔡奇还没有站稳，汉兵的第二击又砍了过来。

这名汉兵战斗经验非常丰富，让蔡奇手忙脚乱。

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援兵呢，我们的援兵在哪里，敌人来势汹汹，我们挡不住，如果援兵不立即支援，我一定会向朱将军报告。”

蔡奇眼光扫了过去，说话人正是韩综。

这名江东军年轻将领不论是统兵能力，还是战斗经验，都很差。

人心惶惶的当下，韩综的狠话不但没有起到实际作用，而且，影响了将士们的斗志。

蔡奇一番辗转腾挪，终于在其他江东军战友的配合下，击败了面前的汉兵。

但是，更多的汉军士兵已经爬上了城头，汉兵开始站稳了阵脚。

个别汉军士兵不仅带着刀子，还携带了盾牌。

蔡奇面前新出现的一名汉兵，就是这种情况。

看到蔡奇之后，敌兵直接举起盾牌，撞了过来。

蔡奇一刀砍过去，刀刃卡在了对方木质盾牌的表面上。

在蔡奇拔刀的时候，汉军士兵被人从侧面推了一把。

蔡奇只觉得刀上的推力消失了，利用这个好机会，蔡奇飞起一脚，把持盾汉兵踢倒在地。

帮了蔡奇一把的，是黄升，两个人站在一起，肩并着肩，互相掩护。

江陵外城西城墙驻军，终究是江东军主力。

各部兵将分工明确，而且，城下预留了数量足够的预备部队和民兵队伍。

江东军增援很快赶到城头，将士们不仅守住了防线，并且，在局部地区发起了反击。

汉军将士同样非常英勇，短时间内，江东军很难把汉军士卒撵下城头。

而且，汉军登上城头的士兵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城门一带，传来了欢呼声。

蔡奇朝着城下望去，大批蜀汉军将士正通过城门，杀进城内。

韩综的声音再度响起，“撤，所有人听我命令，咱们往内城撤退”

这道命令，让蔡奇如蒙大赦，他立即拉上黄升，跟着人群逃下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