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节持续七天，乌兰巴城市中心的广场上支起了各色的小摊位。

比起丰都的市场，这里所买卖的物品大多都以矿石为主。有原矿，像石头一样摆在桌子上。也有已经开采出来，成品或者半成品的物件。只是这些物件价格就不便宜了，就算是半成品，那也是打磨好的宝石，放在阳光下透着诱人的色泽。

这万物节的头一天，姚盼银也在这里租了个摊位，拉开一张大帆布，支起四个角便成了顶。下面铺着一张桌子，桌子后头放着几张凳子。桌子上不像别的摊位摆满了物件，这里空空的，只摆上了一张小牌子，牌子上写着一个粮字。

姚盼银自然不会坐镇在此地，留了两人在这里登记买卖，带着他们几人去了别的摊位逛悠。

纪相思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姚盼银带着他们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知道姚盼银已经与北漠这边接洽了，既然已经瞒着所有人在私底下接洽完了，那他们就是来打掩护的呗！这根本没有他们什么事啊！雷虎让他们跟来说什么是挑选趁手的武器，可是姚盼银谈事情的时候也没让他们参加啊！北理庄的时候也是让十九跟着才知道的，就算到了乌兰巴他们还偷偷撞见了几人在一起。

纪相思不知道，虽然双方见过面，但是这该谈的事还真没说。

在北理庄的时候，二皇子亲自前来也只是打了招呼，这种事在妓馆里怎么谈？几人在里头荒唐了一日倒是真的。或许，这就是所谓一起玩过女人的革命情谊？

后来在乌兰巴，这位二皇子也是尽地主之谊带着姚盼银四处走走看看而已。

现任的北漠大汗可不像李霖他爹那般没有儿女缘分，这位大汗不说女儿了，光儿子就有十几个！只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不是每一个皇子都是出类拔萃，能堪大用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继承了北漠大汗年轻时的骁勇。

目前这位大汗最喜欢的太子是自己的长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年轻时太子随着他出征过，是坐在他肩膀上看过草原雄鹰的孩子。现在他老了，也越发依赖太子了。

这位太子也是见过世面的，心胸宽广，比起其他的儿子，对于大晏的态度算得上是友好的。

他一直主张同大晏和谈，以北理庄为轴，开放边境贸易。这位北漠大汗心中不是没有征服大晏的雄心，但是北境的威武候也的确是个厉害的将军，他镇守在北境，北漠多次进攻都被阻止了。外加大汗上了年纪，太子的劝导也起了作用，所以近年对于下头儿子偶尔在大晏边境的骚扰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觉得太子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若是有儿子能打进北境也不错。

这二皇子就是激进派。

他的母妃是大汗现在最宠爱的妃子，是大汗经年从北境抢来的妇人。因为美貌，外加上性格好，这位聪慧的女子将大汗的一颗心牢牢的拽在自己手里。现在虽已经过三十，但是仍旧深得大汗的宠爱。一个月，几乎有半个月都宿在她的宫里。

二皇子在长相上承袭了他的母妃，乌黑的头发，俊秀的脸。虽然长得像母亲，可是那双眼睛却与大汗的一样，金黄瞳色。身量上，又袭承了大汗的高大。所以，除了跟着大汗长大的太子以外，就属二皇子深得他心。

也正是仗着大汗的宠爱，这才让二皇子在大汗的眼皮子底下起了雄心。

二皇子是听着大汗的故事长大的，内心也一直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像父汗一样，在马背上指点江山。

他一直觉得太子哥哥作为兄长那是无可厚非的好，但是作为一位帝王，实在是太过仁慈了。

大晏自文康帝父辈起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后来即位的文康帝又是个身娇体弱的。突然暴毙后，新任的大晏皇帝虽说是在北境威武候身边待过几年，到底也只是个少年，军中威望不足。听说弄了个什么科举制，折腾朝野，此时正是用兵的好时机。可是太子却执意要开通商贸，求和平。

如果此时将大晏打下来，整个大晏都是北漠的，这不是自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可是这位皇兄，却怎么也说不听。

于是二皇子便背着自家兄长，擅自联系了大晏那边，打算自己单干。

大晏虽强，但是里头已经起了虫。只要让大晏内乱，北漠便长驱直入，将其纳入囊中。

久不在大晏，二皇子的母妃偶尔思乡甚切，所以在大汗的允许下，二皇子在乌兰巴建了一座大晏风格的院子，让自己母妃偶尔小住一段时间。其中服侍的仆从，也是他从大晏买来的大晏人。所以在乌兰巴，就算见着二皇子招待大晏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自然也不会怀疑这位二皇子此间有什么心思。

纪相思不知其中的勾勾绕绕，只觉得自己这回出来怕是没有什么收获了。姚盼银这么防着他们，想从他们这里搜集什么证据那是不可能了。

调整了心态，纪相思就完全当自己是出来游玩的，一面走着，一面看着。不时砸点银子，买点什么。

第六十五章 一场买卖

等几人跟着姚盼银停留在一个小帐篷门口的时候，纪相思身后的十九身上，大大小小的挂了不少东西。

张哥瞧着她这样子，眼中的鄙夷越发的明显了，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没见过世面几个字。

对于张哥的鄙夷纪相思也没放在心上，而是让玉竹找旁的摊位卖了块布，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打包起来。虽然包好了，可是背在十九背上的包袱也还是不小。

张哥掀开帐篷的门帘走了进去，他们也跟了进去。

坐在里头的一个红色短发的大汉瞧着张哥进来了，哈哈哈的站起身来，两人相互给了对方一个熊抱，然后互相贴了面。这时的张哥面上没有了往常的冷意，而是带着笑容用很地道的北漠话同那大汉交谈。

纪相思没有想到，看起来冷冰冰的张哥竟然会有这样热情的一面！而且还会说北漠话？

她眯了眯眼睛，看向了一边的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却是低垂着眼睑，站的一个老实，完全不在意她眼中的疑惑。

待张哥二人寒暄以后，他侧身开始介绍起姚盼银等人。这介绍也只到二当家的那里停了。至于他身后纪相思三人，便完全不在他的介绍范围。

那红发大汉也不啰嗦，将他身后的桌子上卷起的桌布摊开。那块桌布是一整块皮革，至于是什么皮，纪相思倒是认不出来。待那些皮子摊开了以后，里头裹着的刀剑便露了出来。除了刀剑，还有一些匕首和小刀，至于那些零零散散纪相思认不得的小玩意，全被纪相思当做暗器处理。

这丢暗器纪相思可是外行到了不行，所以也没投入太多的关注。

这都不算完，那大汉又将被一块黑布掀开，那底下蒙着的架子上头，排列的是一些长刀长枪之内的兵器，下面还立着一些盾牌。

这些东西看上去，明显都是军用的玩意儿。

“各位随意看看吧！想要什么，想要多少都可以谈。”

那位大汉笑嘻嘻的让到了一边，说着不甚流利的大晏话。

张哥对着二当家的伸手比了一个请，二当家的上手拉了纪相思一把，两人凑近了看。而姚盼银这会儿跟着张哥，听着那大汉介绍这些兵器。

明明有人介绍，却还特意将他们分开，纪相思撇了撇嘴。她可没有多好面子，推了推二当家的，两人也走到姚盼银的身后，听着红发大汉介绍。

寨子里现在操练时用的武器都是木制的，那些寒光闪闪的利器甚少拿出来用，但还是隔三差五的让人维护保养。

她知道这兵器与木头的替代品那用起来也是不一样的，甚至日后这批人派上用场的时候，很可能因为对武器的不习惯而出现伤亡。她虽以这些武器数量有限要珍惜着用为借口，但是实际上，她还是不想让这些人成为内斗的牺牲品。到时候真要上场了，便以未熟悉兵器能拖一日是一日。

这帐篷里的兵器比起寨子里现有的，自然是好了不少。就不说别的，单说拿在手里的重量都不一般。这刀看着很扎实，但是握在手里却不重，她挥了挥，稍微用了点力，那木质的桌面便被削去一层面皮。

刀剑身上都有一条小凹槽，根据那大汉的介绍，也就是这条小小的凹槽让伤口的情况起了变化，很难止血。纪相思拿近了用眼睛看，也没看出这凹槽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当然她也不会蠢得上手去碰，万一伤着自己了，那可得不偿失。

大汉介绍了一圈，姚盼银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这会儿问起纪相思，可有选好。

雷虎是让她为寨子里的兄弟选武器来的，她想着，手底下那些人用的最多的那是刀和长矛，若是选了盾，她还要教他们一手矛一手盾的方法。可是这方面，她自己都是短板。这长矛的招式，还是她让十九教的，她自己原本是不知道的。

不过管他的，能让姚家多出点钱，哪怕买回去放着她心里都乐意。

于是，纪相思一副大款爷的模样，点了这个那个不下十种的兵器，其中刀剑长枪都是数千件的量。站在一旁的大汉听了后自是两眼放光，这生意可比他以为的要大的多！而一旁的姚盼银却皱起了眉头。

“四当家的，寨子里可真需要这么多？”

就不说姚盼银了，她这量就连二当家的都觉得有些过了。张哥那张脸就不用说了，这看着就要开口挤兑她了。

纪相思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姚老爷不知啊！我们寨子里的兄弟还真需要！”姚老弟她是不敢这么喊，谁让她辈分小呢，“寨子里现在库存的那点武器也不多，怕弄坏了所以平日里操练用的都是木制的。张哥看着也是练过的，那自然知道木制的上手的感觉，那是与真家伙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姚盼银觉得她这话也没错，看向了身边的张哥，张哥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若是真想练一批厉害的府兵，那平日里操练的家伙自然不能用假的。可是操练这是有损耗的吧！这刀剑有了豁口或是卷刃了，这都是要修的，这就算修好了，那也只能平日里练习的时候用了，真要有什么机会要上场了，自然是不能用这些折损后的钝器了。毕竟，兄弟们的命，也是命不是。”

说到后头，她用眼角撇了一眼姚盼银，那姚盼银听了她的话，眼神里有丝暗芒闪过，而张哥，若有所思的正眼瞧了她一眼。

“我提的这些呢，是含着耗损的量。若是不行，删删减减的也行。反正以前没有这些的时候，不也一样过来了。”

纪相思说完，也不看了，退到二当家身后，一副言尽如此的样子。

后面的活也用不着她了，二当家上前同姚盼银他们走到一边商量起来。那大汉自然也不好走的太近，而是站到一边等着。

也不知道后面到底什么情况，张哥留了下来，姚盼银带着他们先一步出来，转身看着纪相思又转到别的摊位上瞧去了，对着二当家拱手，说先走一步。这二当家的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留下来，只是喊了纪相思一声，也离开了。

纪相思不留痕迹的围着这帐篷周围的摊子都看了一遍，其实是想听听那位张哥要同那大汉说什么。可是这刚离得近了一些，只听到两人说的都是北漠话，没听两句，声音便停了。纪相思也不想惹得别人怀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她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这样好的东西，可不能真落到寨子里。就算进了寨子，她也要想办法弄出来。

万物节的热闹，依照纪相思这几日的表现，怎么可能不去凑凑？

只是这回她倒是真没有去凑热闹，正儿八经的从院子的正门出来，同十九换上了夜行衣又折返了回去，而玉竹这会儿却穿着纪木澜的衣服，带着两人去了广场上。

这几日十九可没有闲着，摸清楚了这院子的防卫，挑着有漏处的地方，两人摸到了姚盼银所在的房间外面。

她是等姚盼银不在的时候才过来的，她打算翻进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姚家叛国的证据。两人摸到了姚盼银房间后面的窗户底下，准备撬开窗户进去。

检验纪姑娘这一年小偷小摸学习成果的时候到了！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铁片，这铁片只有半个巴掌大，很薄，她往那窗户封里捯饬了几下，只听见吧嗒一声，开了。

她将作案工具往怀里一揣，正想打开窗户进去，却被十九拦住了。

十九将她往下头一按，纪相思便听到屋里里传来了声音。原本已经出去的两人这个时候回来了！

姚盼银屋里的灯亮了，接着是张哥那有些醉意的声音：

“二皇子那边不会这么快松口，主子的意思，这是事要快！”

“只要这批兵器到手了，任凭殿下差遣！”

纪相思一双眼睛都亮了！这是听到干货了！不过不对啊！李霖这一辈也就两兄弟，就算加上一个玉琼这个表兄弟也才三人，这位殿下，是从哪里出来得到？莫不是北漠的二皇子？可也不对啊！听张哥的语气，这殿下分明是另有其人！

“哼！到时候让那群草包冲到前头去！分兵器的时候也给他们少分点，一群炮灰！不值当！”

纪相思：！！！！！

“那是，就一群土匪能练出什么玩意！这雷虎倒是聪明，每次他自己都不出面，就算出事也能甩个干净！”

“呵呵，那个纪什么澜的，以为在寨子里得了威望很了不得。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被人推出来的替死鬼！看他还能得意到几时！”

纪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