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每晚睡觉之前的工作就是筛选家娃认为有风险而标红的监听录音。

最近的重点就是听博比的手机录音。恰好其中有一段被家娃标红。

录音一开始就是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应该是在车上。

“姓名博比·迪安，找雅各布。”

哐当哐当…铁门打开的声音。

过了好一段时间，汽车才熄火停下。

又一阵闲碎的交谈，听声音应该是落座了。

“达琳，能给我们来几杯水吗…柠檬水，谢谢。”

应该是博比要着的雅各布，两人对话的录音。

博比：“这个亨利·周，关于他，我不知道能告诉你什么…听他自己介绍，是一名理财规划师，来自迈阿密，出现在了奥基乔比湖甜蜜小镇。”

“听起来像报纸的头条标题。”雅各布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博比说话的语气一直很恭敬：“我会弄清楚的。”

“关于这人，你还知道什么？除了他会洗钱…他怎么会知道你是干这个的？”

博比很疑惑：“他就是知道了我...有人泄密…可是...会是谁？”

“我问的就是这个。”雅各布说话的时候像一位智者，

“达琳，再来点柠檬水，谢谢。

“红脖子和一个乡巴佬在一条乡间小路上闲逛。”

在阿美利加，红脖子指的是乡巴佬，为蔑称。

伴随着啾啾鸟鸣声，雅各布说起了故事。

监听录音的效果很好，应该是博比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两人说着伊甸园的事。

“红脖子边走边喝着威士忌，他觉得亚当和夏娃完全有权吃那个苹果，因为如果上帝是仁慈的…

“为何要禁止他们享用美味的果实…乡巴佬边听边点头，然后红脖子喝光了一瓶，把瓶子扔到了路上。

“乡巴佬皱了皱眉。红脖子说，不要论断人，以免被论断。乡巴佬又皱了皱眉。

“红脖子说，你加倍论断，罪孽也会加倍。

“于是…上帝用死亡惩罚了红脖子。

“而乡巴佬，一言不发，奋力给红脖子挖了个坟墓，用空酒瓶做了个不起眼的墓碑，然后离开了。

“那个傍晚，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最美的日落。”

录音中突然听到挣扎声和倒地的声音。

一个苍老而阴冷的女声不停说着：“睡吧，博比。”

录音到此而止。

应该是家娃认定后面的录音毫无价值。

可史蒂芬听得云里雾里，没感觉这段对话有什么危险。

至于挣扎和倒地的声音，以及“睡吧”的安慰声，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头绪。

——

翌日。

天刚蒙蒙亮。

史蒂芬照常下湖游泳锻炼，想着是不是要学点搏击技巧，以应对上次说的和那个当地壮汉打斗比武的事情。

最后还是放弃了。

墨西哥毒·贩说不定在哪个他们不知道的角落监视着，游泳健身没事，搏击和枪术技巧，太具有攻击性，可能会引发他们不安，带来更为恶劣的后果。

史蒂芬锻炼一个小时，天已大亮，便回转自家码头。

看见父母正在码头议论着，应该也是刚健身完毕。

温蒂拿着船桨在湖水中戳着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是博比·迪安？”

亨利东张西望，神情紧张，看到史蒂芬靠近都吓了一跳：“我跟他坐下来聊过，那就是博比·迪安。”

温蒂：“有什么突出的面部特征吗？”

“小史，别过来看！”亨利想要赶走史蒂芬，又回头向温蒂生气道：

“拜托，别跟我争。”

史蒂芬更好奇，但依言站住未动：“是什么？”

温蒂有点慌张，使劲用船桨将什么东西往水里按：“小史，你先回屋里冲澡。”

史蒂芬已经看到了，耸耸肩：“不就是一具尸体么，在迈阿密可见过很多。”

顺便点评道：“我也见过他，博比·迪安…他眼睛好像被鱼吃了啊？他身上还穿着第一次见面时那件山寨古驰蓝色衬衫…”

亨利最有危机感：“有人故意把他撇在这儿的！”

温蒂：“我们得报警。”

“不行，想都别想！”

“咱们的码头里有具尸体！当着孩子的面！”温蒂生气了，“这都不报警？”

“放轻松，老妈，我很快就18岁了，见具尸体什么的不算大事。”

亨利语气急促解释：“我刚接手这人的生意，他就成了尸体…动动脑子，好吧！”

温蒂：“那我们回去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亨利：“别戳他了…”

温蒂边使劲边咬牙道：“我们把他推进水里！”

史蒂芬发现湖面有人划着小渔船过来了，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

那人远远打招呼：“温蒂，你们没事吧？”

温蒂慌张回应：“没事！”

“干得好！”亨利边掏出手机准备报警，边咬着牙低声抱怨道，

“拿着荧光色的桨挥来挥去，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

镇警对杀人这种恶性案件反应很快，可能是类似案件少而比较重视，也可能是类似案件很多，出警有专门通道。

亨利语气诚恳，一路跟随着向警长解释：“我不可能蠢到杀了人之后，还在自家码头抛尸吧？”

警长尼克斯冷着脸：“相信我，我见过比这还蠢的。”

史蒂芬已经回家冲澡换好衣服，极认真向警长陈述：

“我每天很早就下湖游泳，昨天早晨没有看到这具尸体，很可能是昨天晚上被波浪冲到这里的。”

亨利：“我和博比·迪安的交易是和平友好的！”

史蒂芬：“我们出高价收购了他快要没落的生意”

尼克斯哼一声：“那些自认为比别人脑子更机灵的人，在这里素来没有好下场！”

他扶了扶腰间的枪套：

“那些人可比你们老谋深算多了！明早我要看到那张转让契据！”

——

亨利开车载史蒂芬和夏洛特去上班。

夏洛特要在蓝猫小舍做服务生，提前为即将到来的独立日繁忙做准备。

车子行驶在林荫小道上，车窗打开，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史蒂芬和夏洛特长发飘飘。

刚刚看到死尸的压抑仿佛也被吹散了。

突然，前面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老人，戴着牛仔帽，身穿黑色t恤，搭配一条蓝色牛仔裤，脚踩白色运动鞋，随意又自信地站在路中央。

亨利在他跟前停车。

他来到车窗跟前，双手撑在车窗上：

“我是雅各布·斯内尔。”

熟悉的声音，再加上这名字，史蒂芬知道这人就是昨天晚上监听录音中的那人。

‘博比的尸体！是他！’史蒂芬悚然而惊。

“你好，我是亨利·周。”

老头声音温和缓慢有力，很有教养的样子：

“我听说，你买下了疾速夜总会。”

“是的。”亨利知道来者不善，不欲多言。

“恭喜！”

“谢谢。”

“不知道上任老板跟你说过没有，我和他之前有个生意上的协议，给双方都带来了不少好处。”

亨利知道麻烦来了，这人和博比的死亡有关，在上班的路上堵住自己，杀鸡儆猴后肯定有诉求，便沉默不语。

老头继续：“这里混得好的人，大多都会为别人提供方便，我想你也会继续保持这种当地习俗的。”

亨利猜测对方可能为了让自己代替博比为他洗钱，斩钉截铁拒绝：“很遗憾，恐怕我的雇主不会同意。”

老头不悦：“你还没听我开的条件呢！”

“生意就是生意。”亨利启动汽车。

“是的。”雅各布双手离开车窗。

亨利回头：“跟你聊天很愉快！”

“彼此彼此，先生。”

“谢谢。”

车子绝尘而去。

雅各布在路中站了一会，慢慢走向路旁，身影消失在丛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