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拿着“哪吒”站在雪地里。

“陈立！”飞飞叫道。

外婆摸了摸外孙的脑袋，“叫哥哥！”

“没事！”陈立原路折回来，秋雅跟在身后。

“这个送给你。”飞飞把纸板做的模型递给他。

秋雅惊喜中夹杂着醋意，“你怎么不送姐姐我呢？”

“陈立哥哥给我买了好吃的。”

陈立有些感动，看着飞飞脸上的白斑，心中涌起一股意念，他想和秋雅一起努力，治好他的病。

“谢谢！”

飞飞露出不舍的目光，“你以后还会来吗？”

“一定会的，等你长大满世界跑的时候，你也可以来找我。”

“你在哪儿？”

“我……”陈立抬头看了一眼秋雅，“和你姐姐在一起。”

外婆姨母般地看着已经成人的外孙女，面带微笑，仿佛看到这片土地上，年轻时的自己。

“路上小心！”外婆招着手，声音断断续续飘在雪野。

陈立和秋雅坐上公交，沿途的杏花雕塑点缀在银装素裹中，树上吊挂着冰棱和冰柿子，如画的千沟万壑延绵在高坡上，石峡的瀑布流着潺潺的水声。

陕北和他来之前想的不一样，这里更美、更温情。

“铃铃铃——”酒店的叫醒服务让林悦措手不及，她放下电话，盯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无比懊悔昨晚的熬夜。

“嗡嗡嗡——”手机又响起来，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同学你好，机考中心设备升级，早上的考试改至下午四点，你能参加吗？”

“能。”林悦窃喜。

“好的，如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林悦蒙起被子，又去约见周公了。

中午十一点，林悦再次苏醒，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打开外卖软件。

屏幕上出现了“兼职预约成功”的通知。

她半昏半醒点了进去，是来自一个淘宝商家的招聘广告。

“兼职刷单，一单10到100元不等，日赚几百不是梦……”

林悦想起之前在学校，余洋靠刷单每天能赚六十多块钱，不禁蠢蠢欲动。

她披散着头发靠在床头，点开卖家的链接，按步骤添加了客服的QQ号和微信号，填写个人信息。

“就叫佩奇吧，哈哈！谁会傻到写自己的真名。”

她自言自语间，随手填了兼职合同，先小试牛刀，刷了一笔50元的短裤。

客服待她拍下订单，支付成功后，及时返还57元的微信红包。

“靠，真的？”林悦点开红包，57元到账。

她接着又刷了一笔100元的裙子，客服要求支付后截图五星评价。

她有些心虚，总觉得在干一件缺德事。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她点开红包，115元到账。

“天哪，这么快就把外卖钱赚到手了！”

林悦开始问心无愧地刷着一笔又一笔百元的订单。

酬劳从15元上升到25元，最高达到了50元一笔。

她觉得越来越刺激，兴奋时反而没那么饥饿了。

时间一分一秒从指尖滑过，林悦逐渐走火入魔，生理上的头晕眼花已经使她麻木不清。

客服又甩出一张业务说明，20单100元，返薪资500元。

当一个人全身心投入一场游戏时，他不会意识到自己做的事越来越出格，越来越惊危险。

她的思维已成惯性，顺手就一笔接着一笔，支付订单，点亮五星，截图转发。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林悦点开后，收到了2500元。

她有些累了，才想起订外卖的事，就用兼职赚的钱买了一份哈根达斯。

“送货员已取到商品，正在为您配送……”

林悦眼圈发黄，盯着屏幕上的地图定位，看着外卖员的人形标识离酒店越来越近。

“亲，请问您还继续任务吗？20单600元，返薪资1000元。”

外卖员停在地图某一处，时而走进，时而走远。

她愈发头昏脑胀，极度饥饿状态，又一度刺激得她躁动不安。

最后一次，见好就收。

她这么想，随即按照惯性思维，一单又一单刷着，余额宝的存款越来越少，最后仅缺500元，她点开了花呗。

她把所有截图都发过去以后，等待客服打款。

酒店前台打来电话。

“您的外卖已到楼下，请问要给您送上去吗？”

“好的。”

林悦看了一眼手机，对方没有回复。

“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

林悦迫不及待地打开两份甜点。

“叮咚！”

林悦收到客服的QQ消息。

“亲，系统显示您还未完成订单噢！完成所有任务后，账务才能给您结算噢！”

“我已经发完20张截图了呀！”

客服发来一个电脑窗口的截图，显示：

“兼职人员：佩奇

已选任务：20单600元

已完成：5单

剩余：15单

……”

夏威夷酸奶球的甜味，在她的舌苔上逐渐变淡，最后聚集成苦涩，屏幕上是客服一条又一条催单的私信，她用手一直往上翻，消息记录以每秒一条的速度消失着……

她的大脑回响着噪音，像调试麦克风时尖锐刺耳的噪音，她的双眼布满血丝，血淋淋的现实当头一棒，砸得她不省人事。

很久以前，年楷提醒过她警惕电信诈骗，她当时还笑他保守，故作深沉。

从昨晚熬夜开始，她就一梦不醒，现在还仿佛置身梦中，支付宝发来次月8号前，花呗还款的提醒，她掐了自己一下，这个梦又长又痛，细思极恐。

保洁员推着车过来，轻敲房门。

“你好，请问今天还要续住吗？”

林悦起身，清了清嗓子，“不住了。”

“我可以进来打扫吗？有人预约下午入住。”

“好……”

林悦狼狈地收拾着行李，阿姨问桌子上的冰激凌要不要收。

“收了吧。”

阿姨看着原封不动的哈根达斯套餐，大吃一惊。

“你真的不吃了？”

林悦把包装袋提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去往机考中心的路上，她迫使自己不去想中午经历的事，马路边有卖烤红薯的小贩，大炉子里黄灿灿的蜂蜜红薯香气四溢，她看了一眼，落寞地走了。

“欸！”一个女人与林悦擦肩而过，撞飞了她侧兜的手机。

女人买的两个红薯，像烂鸡蛋一样黏在地上。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女人气急败坏地把红薯裹起来，扔到旁边的垃圾箱，踩着恨天高上了小轿车。

林悦弯腰捡起手机，屏幕像蜘蛛网一样，结着密密麻麻的碎线。

她尝试开机，但屏幕再也没有亮起。

“蜂蜜红薯呦！姑娘要不要来一个？”

林悦僵直地站在路边，街市上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