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祖父有些沉重，但并未想逃避，该面对的总得面对，欠的也总要还。

季家祖父说：“陛下，先去云都府吧，我想见见神临前辈。”按年纪，神临跟他差不多大，但论名声本事，神临是他的前辈。

季家祖父进了地牢，洛小翡她们在外边等着。

季家祖父看到神临之时，有些惊讶，他以为神临会是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他万万没想到神临会如此平和。

神临看向他，面露笑容，“季家小子，你老了。”

“前辈也老了。”季老头站在牢房门口，轻声问：“既然被冤枉了为何不早说？”

如果说之前他还想挣扎一下，如今不得不认。

看到神临的那一刻，很多往事浮现在眼前。

神临对他有恩。

他是季家血脉，生来便力大无穷……

他曾年少轻狂，自诩天下第一，在一次比武之时，因为对方出言羞辱，而怒极拍碎了对方的脑袋。

那对年轻的他来说是场噩梦。

他犹记得，被他害死之人的妻子和孩子们哭喊着要跟他拼命。

那次的事让他生了心魔，在练功时走火入魔，而神临出现，将他控制住。

季老头到如今还觉得庆幸，还好是神临，换个人怎么能控制住力大无穷的他，即便是父亲也不行。

季老头说：“前辈，您委屈了。”

神临老头摸了摸脑袋，“委屈是真的，可结局总是好的。”他没信错季家。

换其他人可能只会问他，为何当时走了现在又要回来，可季家人不会，季家人不会逃避责任。

季老头慢慢跪在了地上，“季氏一族欠了前辈。”

神临老头轻声问：“你就这般信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了。

对他的人生来说，最珍贵的莫过于信任。

地牢的地有些阴凉，季老头站了起来，他直视神临，“如果不是调查清楚了，小翡不会唤我们回来，小翡虽未直说，但她已经这么做了。您是冤枉的，这事季家不能不认。”

神临老头听到洛小翡的名字，明显笑的更慈祥了，“你也不必这般愧疚，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季老头一怔，这才想起，裴沐是神临的外孙……

他用力地点头，“晚辈替季氏一族，跟前辈道歉。”

神临老头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别磨磨唧唧的，快回去吧，小翡还在等着。”

季老头应声，慢慢转过身子。

他身处江湖，纵横一生。

可面对神临，他才知道何谓心胸。

神临背负了一世骂名，他可以怨可以恨，甚至让季氏一族给他赔命。

可他并没有，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季老头走到了牢房门口，对洛小翡说：“陛下，是季氏一族冤枉了神临前辈，请您昭告天下，我……愿意以死谢罪。”

洛小翡说：“昭告天下即可，以死谢罪还是别了。您老一死了之了，我咋面对裴沐？会影响我们夫妻感情。”

季家老夫妻被她气笑了。

季老头骂她也不是，夸她也不对。

季老太太给了她个脑壳，“你这丫头，心里只有裴沐。”她又何尝不清楚，小翡这么说，只是怕自家老头子想不开。

洛小翡一手揽着季老太太的胳膊，一手揽着季老头的，“走，回家吃饭。”

裴沐迎上前，“裴沐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好好好。”季老头眼圈通红。

洛小翡笑着说：“叫你外公等会一块进宫吃饭吧。”

裴沐问道：“好。”

随后，洛小翡回宫之后便直接带着外祖父去了崇文殿。

洛小翡写下了还神临老头清白的诏书，当日便派锦阁使者发往了翡国各地。

此书一出，又引起一番波澜，很多人不愿意相信。

不信他们骂了那么久的畜生，其实是个好人。

于是便有不好的言论出来，有人说陛下是被裴沐迷惑，为了裴沐，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牺牲。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晚皇宫大摆筵席，说的是替季家人接风洗尘，可神临在，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殿内热热闹闹。

殿门口站着个人，踌躇犹豫，止步不前。

“娘……您这也太明显了。”洛碧在后面轻轻戳了错季如花。

季如花回头，“我没脸面对前辈，也没脸面对裴沐。”

“啊？你还骂过裴沐？”

“没直接骂过，但我骂过神临前辈断子绝孙子子孙孙不得好死……”季如花说起来就想哭，还有更狠的呢。

洛碧惊了，在她心里，娘一贯能动手就绝不吵吵，原来娘会骂人……

她轻咳两声，缓解震惊，“总得面对的，以后小翡嫁给裴沐，就是一家人了，您能躲到什么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道歉吧。我正好要去叫国师来吃饭，我帮你要张符，替你把过去说出的诅咒全都化解。”

季如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那你快去，我不能让我家小翡守寡。”

洛碧：“……”然后嗖一下就飞走了。

她突然就懂了，知道小翡为啥说话那么欠，这是遗传了娘。

季如花入内之后，硬着头皮往神临面前走，她才走了两步就被叫住了。

“如花姨，洛碧干什么去了？”华裳看洛碧刚才在门口，然后又跑了，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不太放心。

季如花回答道：“去叫国师大人来吃饭。”

她话音一落，华裳直接跑出了内殿。

季如花也没空多想，就这么走到了神临面前，她说：“前辈，抱歉，我以前也骂过您。”

神临笑的很慈祥，“无妨。很难得。”

季如花不解道：“难得？”

“骂过我的人何止成千上万，而真心跟我道歉的寥寥无几。季家小姑娘，别在意那些，你骂的是无恶不作的混蛋，不是我。”

神临老头此言一出，季如花瞬间一身轻松，是啊，她骂的是混蛋，不会连累到裴沐。

另一边洛碧一路飞到了国师寝宫，在门口大喊了一声，“国师大人开饭了。”

说完她就转头往回飞，半路上就看到跑的匆忙的华裳。

她站在房顶，看华裳去的方向是国师寝宫。

于是她就转身又飞了回去，然后猫在对面屋顶。

没过一会，就看到华裳跑到了寝殿门口，而同时国师大人打开了门。

他看到是华裳有些意外，刚才喊他的好像是洛碧。

“首辅大人这是？”

华裳看了看周围，有些疑惑，但她淡定地回答道：“我有急事找洛碧，宫人说她往这边走了。”

国师大人抬手，指着对面屋顶，“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