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那人似在犹豫，停了一会才继续往前走，走到骆十一身边坐下。

“师父。”

顾君黎脸上没有血色。

他本是想跟过来问问师父好了没，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真相。

“什么时候发现的？”

骆十一看向他。

这个人，已经将近百岁了，但他保留着少年的样貌，加上那不谙世事的眼睛，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这个任务主角，从一开始她就看错了。

她以为他是废柴，结果人家深藏不露。

她以为他是怂包，结果人家比谁都刚猛，离怨那样的猛人都敢硬刚。

她以为他需要她的庇护以及引导，但其实人家心中早有沟壑，眼明心亮堂。

这个家伙，一直将所有人掌握在他的控制下。

包括顾湫。

他的修为以及性情，他连最亲近的顾湫也瞒着。

“突破到辟谷时。”

一缕灰白的灵力打在树上，没一会，顾君黎的眉毛便肉眼可见的覆上了冰霜。

“突破到辟谷后，周围只要有邪气，我的眉毛就会结冰。”

骆十一：“……”这什么破技能？

“就因为这个你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要不要这么扯？

“不是。”顾君黎闷闷应了一声。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又怕师父担心，别人也不敢去问，他们都不喜欢我，所以我一直偷偷找着原因，直到某日我与妖族打斗时，灵力中夹杂了这个，一下将那妖族冻住了。”

顾君黎手上出现一团灰白的灵力，往地上一拍。

冰封百里是不可能的，但大概也有好几里了吧。

骆十一看了他一眼，“冷。”

顾君黎：“……”

地上的冰破碎，蒸发。

“那之后我随师父下山历练，遇见过邪修，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顾君黎说着，低下了头，“我怕师父会因为这个，因为这个……”

“因为这个不要你？”骆十一拍了他一巴掌，笑骂，“傻小子。”

“这也是你从不在人前出手的原因？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软弱无能的人？”

在辟谷前，顾君黎修为进展的很慢，被不少弟子嘲笑，嘲笑得多了，他便再未在人前显露过修为，顾湫也只心疼他，没有呵责过什么。

以至于顾君黎的修为，顾湫这个做师父的也不清楚。

“是。”顾君黎承认。

这个时候，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不是进入辟谷后修为进展一下就快了？”

“恩。”

那就对了。

木辰术天赋强大，陈蝶儿天赋也极强，没道理他们的儿子是个废柴。

估计原因就出现在那灰色灵气上。

是木辰术给他留下的后手吧？

“我的身世……我今天才知道，昨天掌门说时，我……也猜测自己和辰术的关系，没想到是真的。”顾君黎迟疑一会，低声说道。

在此之前，他也想过自己身上怎么会有邪修的邪气，他想过自己或许与邪修有关系，但没想到是这样。

他的父母，还有掌门……

“有什么想法？”骆十一看向他，带着压迫。

顾君黎抿紧双唇，颤抖着。

“师父……我是邪修的孩子啊。”

这熊孩子。

果然是因为这个。

嗯，看来她还是有点用处的。

“我又不是不知道。”骆十一撇撇嘴，“我还参与杀你爹了呢。”

“那不怪师父，在其位……”顾君黎闷闷的回答。

但话没说完。

一早上听见的事情足够他自乱阵脚了。

这本就是他一直没跨过去的心结，如今还加上了父母恩怨。

“徒弟，你做过坏事吗？”

骆十一撑着下颌，目光望向前方。

“师父是指……”

“不问缘由，不将道理的辱骂人、杀人。”

“我怎么会做这事！”

“你在何处长大？”

“长阑山。”

“你修炼的功法是谁教的？？”

“师父所授。”

“那你在怕什么？”

骆十一从地上站起来，顾君黎还是坐在地上，一个垂首，一个仰头。

“你身出正教，是我顾湫的弟子，从不为难他人，你在怕什么？”

“木辰术也不过是被人逼出来的邪修，他曾经不也是长阑山弟子吗？”

“你是他的儿子又如何，天下谁规定了邪修之子就必须是坏人？！”

“可是师父……”顾君黎手上聚集出灰白的灵力，他看着手掌，自嘲的笑了笑，“看见这种颜色的灵力，世人还会在乎我其它的事吗？”

在天玄大陆，灰白就意味着不详。

灰白色的灵力就是邪修的象征。

而邪修，无恶不作，正魔皆不容。

“嘶——”

“你管他们！”骆十一猛的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这灵力你能控制住吗？”骆十一指了指那团灰白灵力。

“能。”顾君黎点头。

“你能掌控的东西，你拿他救死扶伤，它就是好东西，你拿它杀人，他就是坏东西，明白了吗？”

“这世上，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你行事所为，立于天地，无愧于心，世人言论又有几分重要？”

骆十一一把将他的脑袋拍下，“混小子，怕什么，凡事还有你师父顶着呢。”

“师父……”

顾君黎眼角泛泪。

立于天地，无愧于心吗……

“咋滴？你还不回去帮忙，想学我偷懒啊？”罗十一睨他一眼。

顾君黎嘴角抽了抽。

就不能让他多感动一会吗……

“是，师父。”

顾君黎恭敬的朝她行了一礼，骆十一不耐烦的挥手，“回去回去。”

这心灵鸡汤也灌了，该做的活可不能落下。

一处古木上，硕大的叶子微微分开，两个猥琐的身影显现出来。

“想不到师妹安慰人还挺厉害。”诸葛贤与感叹了一声。

北淮斜他一眼，冷笑，“她挖苦起人来，更厉害。”

诸葛贤与:“……”还真是这么回事！

“喂，你们两个。”

树下响起温柔的女声。

诸葛贤与与北淮身子不太明显的抖了一下。

偷听被发现怎么办！

但树下之人似乎没有和他们计较的意思，而是问道，“白舟是什么打算。”

这些弟子中，白舟是唯一的修仙世家弟子，白家又与长阑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如今从长阑离开，身份也尴尬。

而白舟若继续跟着他们，必会给白家招来麻烦。

“他回去了，和景侯一起。”北淮从树上跳下来，答道，“他们是我们在外界的眼睛。”

眼睛？

骆十一微有诧异，“那他们的安全？”

昨日随他们离开，今日再回去，用脚趾想也知道白舟两人会经历什么。

“这是他们自己的意思，想来是做好打算的。”北淮回道。

“希望不会出事吧。”

三人往回走，到山洞时，顾君黎已经在哼哧哼哧帮忙了。

这个时候，虎角兽也跑来帮忙，“轰隆”一声，一巴掌就是一颗树，扬起一地尘埃，将暴力美学展现的淋漓尽致。

骆十一看了一会，便回山洞了。

毕竟她也是‘包工头’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