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眨了个眼的功夫，二人便到了穆氏的领地。

并没有过多耽搁，当两人到达穆氏的时候也不过是须臾之后。

守卫拦下他们，皱眉道：“站住，什么人？”

纪非攻从储物戒指之中拿出一块玉珏递给守卫，说道：“你们家穆少主的故人前来拜访。”

这玉珏正是去年灵师赛事上有心结交的穆彬给她的信物。

那守卫打量一番，面『色』一变，说：“原来是少主的故人，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跟着在下前去花厅。”

门前的守卫便抽出两个，一个带着二人前去花厅，另一个则匆匆跑去通知穆族长与穆彬。

一路上雕梁画栋，假山流水，炼器世家的府邸之中风光倒很优美。

花厅对着池水，假山伫立其中，流水潺潺掠过石块，跃入池底，映出底下锦鲤摆尾，是与苍府荷花池不同的风光。

纪非攻等了约『摸』一盏茶功夫，便听见少年清朗带笑的嗓音传来，还一如既往透着不加掩饰的锋芒，“真是稀客，好久不见啊！”

——纵使锋芒极盛，穆彬这么多年却也长了心眼，并没有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只是如今男女有别，穆彬也不能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只好挥挥手将下人都赶了出去，自己设下结界说道：“嗳，你换了个模样，我还真差点认不出来了。说起来当初知道你的身份，我可真是吓了一跳。谁能想得到你居然就是通缉犯。”

“此言差矣，何来通缉犯，不过是世家争斗之下的幸存者罢了。”纪非攻笑了笑，拉过沈朝晔，“这是沈朝晔。”

穆彬立刻没过脑子地与沈朝晔握手：“久仰久仰……”握到一半才又茫然地指着沈朝晔问纪非攻：“你等会儿，你说他谁？”

沈朝晔低头看了看穆彬还没放开的爪子，又看了看纪非攻，表情很无辜。

纪非攻淡定地喝了口茶，说：“沈朝晔。你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沈公子。”

穆彬：“……”

他木头似的握完手才不敢置信地说：“沈朝晔？沈公子？穹老祖的弟子？”

语气里全然是“你不要命啦和这个家伙混在一起”。

纪非攻：“有什么问题吗？”

穆彬：“……”废话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然后他看着微笑的沈朝晔，突然觉得这个笑容让他『毛』骨悚然。

“也，没有……吧，”穆彬很心虚地说着，又摇头，“不对，有问题，谁说没有问题。我还在奇怪呢，不是说沈公子被大火烧伤了面容么？”

“哦，你说这个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纪非攻说，“很明显沈朝晔不是因为太丑了戴的面具，而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才戴面具的。”

好看……？

穆彬又一次很茫然地打量起变幻过面容的沈朝晔。

是不是这段时间外头的审美变化挺大的他跟不上了？这也能叫太好看了？

沈朝晔很配合地微笑。

穆彬：“……”

他想起纪非攻与从前大不相同的容貌，心道可能对方经历过变幻了，也不多言什么，只说：“你既然信得过他，那我多的也不说了。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纪非攻将手中茶盏放下，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见一见穆族长。”

穆彬略一默，说道：“你要见我父亲？”

纪非攻点头。

穆彬便道：“非见不可吗？”

纪非攻笑了笑，“非见不可。”

她与穆彬是很难得的没有掺杂利益关系的朋友，但是如果这一次她见了穆家主，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从此以后，他们可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再也不能当知己了。

“……我知道了，”穆彬叹了声，“既然你拿着我的信物，我就会帮你。其实现在各大世家都在揣度火氏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反了，如果你想好要暴『露』身份了……”

“身份到了这个地步，藏着掖着也已经没有必要了。我必须见你的父亲，这一点你须得明白。”纪非攻说，“当年穆老族长心知肚明穹劢对赋灵阵法做的手脚，却为了独善其身而选择隐瞒不言，他欠苍氏一个情。现如今苍氏不复，就成了整个穆氏欠了苍氏的。我虽知道穆老族长都是为了穆氏，但是他选择隐瞒的时候可曾想过，整整一万二千条人命会牺牲在他的私心之下？”

穆彬沉默。

“倘若穆老族长当年没有成为公证人，那么即便他察觉了端倪，不说出来也只是他的选择，今日上门我的态度可能会更好一些，”纪非攻说，“但是他既然担了公证人的职，就要行公证人的责。他因为一己私心而欠了这么多人命，这么些年他当真问心无愧吗？”

穆彬苦笑着『揉』了『揉』眉心，“这些你同我说没有道理，你得同我父亲说。行吧，你等一会儿，我去将我父亲叫来。”

纪非攻顿了顿，“多谢。”

“无需言谢，你我终归是朋友一场，”穆彬摆了摆手，“你只要记得，无论如何，站在朋友的立场，我会尽我所能助你。”

这话说的漂亮，但是纪非攻也听懂了话外之意：但是撇开私心，究竟要怎么做决定，还是要看穆族长站在哪一方。

纪非攻看着穆彬匆匆忙忙离去，叹了口气。

沈朝晔握住她的手，“你既然选择走上这条路，便该料到如今的场景。”

纪非攻便吐了口气，“我明白，”她对着沈朝晔笑了笑，“你放心吧。”

仅仅这些，还不至于让她接受不能。

从今以后，她会站在整个法灵族的对立面。到那个时候，是褒是贬由世人评价，她选择的路却不会因此而转换方向。

既然这是苍于归的夙愿，她想，那么即便是一条路走到黑，甚至结局注定是失败，他也不会在半途放弃。

这么多沉甸甸的期望挂在她的肩上。

这么多条人命盘旋在她的头顶。

更不用说这一世劫难，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放弃——

因为一旦放弃，她所失去的就不只是这一世荣耀和苦痛，她失去的将会是天界的一切。

包括紫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