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为她描眉化妆，又在眉间描了一朵火红『色』的凤凰花，才笑说：“大小姐，您看看可还满意？”

苍于归扫了眼镜子，只觉得自己老气横秋，若不是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并不如何青涩，恐怕此时此刻的造型会显得过于滑稽。

此时门外有个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苍于归无意间瞟到，无奈道：“于欢，你又在干什么？”

苍于欢便吐了吐舌头，从门外走进，说道：“我……不是我，是沈哥哥。是他好奇姐姐今天的模样，所以我先来此处看一看，然后回去告诉沈哥哥。”

“是吗？”苍于归微笑地点了点苍于欢的额头，“你沈哥哥是断了腿呀，还是闪了腰啊，竟然要指使你个小萝卜头来打探情报，嗯？”

苍于欢眼珠子咕噜噜转，像是在找借口。她便好笑地说：“还打算编呀？既然是你自己想看，做什么要赖到别人头上去啊？”

苍于欢只好耷拉着眉眼说：“姐姐，你好没意思。”

苍于归『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没意思你还来看，不是讨骂么？快出去吧，仪式快要开始了，你既然收拾好了，怎么不去找母亲？你应该和母亲一起进去。”

苍于欢嘀咕：“母亲不让我进去嘛……”

侍女扶着苍于归站起，礼服窸窣之间，苍于归难以听清苍于欢究竟在讲什么，便问：“你在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就是在说，那个……我现在就去找母亲！”苍于欢到底不敢在苍于归面前放肆，一溜烟跑出去了。

苍于归愣愣地看着她跑出去，哭笑不得道：“小滑头，都是和谁学的？”

侍女便捂了嘴闷声笑道：“都说二小姐早慧，和大小姐像极了。”

苍于归居然噎了一下，随后才道：“我那时候哪有她这么活泼？”

侍女仍然在偷笑。

苍于归看着这些大胆的侍女，自己倒也被逗笑了。笑过之后，她便道：“扶我一把，这礼服太沉了，我都走不动路了。”

侍女连忙扶住她，说道：“大小姐当心了。”

外头的阳光有些晃眼。

走了几步之后，苍于归便习惯了这身行头的沉重。她上了灵马拉着的马车，仪仗队轰轰烈烈往前走。

一路上很热闹，苍于归却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要怎么度过今天这场劫难。

她体内现在没有生之力，也没有九霄的神力，一旦赋灵仪式开始，几乎注定了她身上异灵血脉的暴『露』。

她曾经想过要学燕凌自废修为，但是一个家中出现两个不能修炼的废材，怎么想都太过可疑。到时候被穹氏控制了舆论，苍氏照样会陷入危机。

事到如今，她能想出最好的办法不过是在启动阵法的一瞬间用灵力断绝筋脉，让阵法干脆启动不了。

马车还在摇摇晃晃地行驶。

苍于归没有发现，身后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在遇见分叉口的时候，朝着另一边而去，连着仪仗队也尽数跟着那队车马而去。

素白的手掀开车帘，『露』出里头与苍于归别无二致的精致面孔。

苍馥看着面前这个仍然在微笑的青年，轻声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沈朝晔。”

那张与苍于归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既然这主意是我提出来的，就断没有再反悔的道理了。苍家主，其实您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

苍馥无言以对。

两年前，这个少年在尹舒离开之后前来寻她，开口惊人，“苍家主，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燕凌燕阁下……多年前应当还是真灵族凌家的小少爷凌行云？”

苍馥原本打算让这少年永远闭上嘴巴，而这少年，在当年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笑道：“苍家主安心，我既然说这些，便是想告诉你，我有办法帮你。不要急着动手，说不定你就错过了一个瞒天过海的机会呢？”

苍馥震惊难言。

而这少年——即便是在如今也不过舞勺之年的少年，却毅然决然地告诉她，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由他代替苍于归进行赋灵。

沈朝晔是极灵之体，而按照苍于归的打算，八成是自损八百。如果想要瞒天过海，唯有偷梁换柱。

极灵之体的体质特殊，旺盛的灵力足以压下赋灵时沸腾的血脉之力，让阵法显示出的结果一切正常。

天生灵体不需要启灵赋灵，也正因如此，很少有人能够想得到，站在阵法中的人会是极灵之体。

这少年轻描淡写便将所有苍于归可能承担的风险归于己身，当苍馥问起目的时，却只是微笑地说：“也没有目的吧，如果说有，还是希望苍氏能记得我这个人情，尽你们所能，护住我。”

车队行驶得并不缓慢，眼看着就快要到地方了，沈朝晔笑道：“苍家主还不下去找二小姐吗？按照规格，家属应当优先进场。”

苍馥深深地看了他一看，下车了。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的回答。

她说：“莫说护住你。只要你愿意，整个苍府从此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无论是那时还是如今，没人能想到，偷梁换柱，竟会变成李代桃僵。

……

然而苍于归的敏锐却也不是说笑的，她到底是发现了不对。

她掀开车帘，发现眼前的场景很陌生。她之前去过苍氏布置的场地，并不是这个方向。

她便皱眉说：“车夫，你是不是走错了？”

车夫回过头，歉意地笑了笑：“大小姐见谅，实在是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才抄了近道。”

这车夫在苍氏工作了很多年，对苍氏忠心耿耿，苍于归也不愿意怀疑他，只是情况实在不对，“这是近路吗？我虽没有走过这里，却也知道这里是绕了远路吧？何况车队呢？怎么只有我们这一辆车？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车夫是个五星的灵师，而苍于归即便天赋再厉害，终究与他差了两星。只听见这车夫叹了口气，说了声“大小姐得罪”，便将她重重打晕了。

陷入黑暗之前，苍于归像是忽然明白什么，手指猛地一抽搐。

然而最终她能看见的，也不过只剩下眼前一片虚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