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第一次，萨米旁听，伞伊主讲。

恐惧受惊吓的少女全身蜷缩在床角，眼神直直盯着伞伊的嘴唇。

“到底怎么样我才能不受惊吓呢？”

伞伊微微一笑，“变成聋子不就好了。这样就再也不用被奇怪的声音吓到了。”

萨米被吓到了。

“直接去死会不会更快一些？反正整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再美好的事情都会消失。当美好消失后，那种感觉和绝望是一样的。

一这么想，任何事情都没有盼头了。反正在终点等着我的永远是绝望，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一直在捉弄着人类，先是给他们美好与快乐，再夺走。这样重复着……可绝大部分人类还是傻傻地相信希望。”

女孩惨惨地笑了笑：“我看破了真相。任何快乐都会过去，任何幸福都不长久。只要从一开始就放弃希望，相信绝望，就不会再难过了。绝望才永远不会抛弃你。”

伞伊耐心地听完，说出了有些不对劲的话

“你说的是对的。妹妹，那对于那些希望大于绝望，总是笑着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萨米很想阻止少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印象中的这位少女，绝对不会说出……

“我看见他们的幸福就恶心。我很想把他们建立在我绝望之上的幸福都毁掉，这样我们就平等了。”

这不是她！她是个虽然有些犀利，但心地善良的孩子！

伞伊笑着拍起了手：“可你根本就毁不掉。所以，你才想毁掉自己？”

“嗯。或者把我的所有感情都抽走，把我变成一个空壳也可以。”

少女幸福地笑了。她抱着自己幸福地笑了。

“是吗？我身边的这位，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空壳。你们认识一下？”

少女看见萨米的脸后迟疑了三秒，再试探着问了一句：“萨米？”

“我们认识？”

萨米感觉脑子里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但就是发不出声音。

“不认识。但看着你，我就想把你拆开。”

萨米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人类的肢体没错。但，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少女拿出刀子，在萨米的胸口上比划了两下

“你说，像你这样明明和我一样不幸却仍然笑得出来的人，是得有多恶心啊……”

伞伊及时阻止了少女，并把她的刀子放好。

“如果我能做到把你杀死，我肯定会帮你的。但我做不到。所以，你该继续怨恨就继续怨恨，该继续诅咒就继续诅咒好了。”

萨米看着少女浑浊的眼瞳，轻轻说

“无论在心里怎么想都没关系，只要你不真的干出来，你就是个好孩子。”

如果在心里想想的权利都要被道德绑架剥夺掉，那就太可怜了。

这句话……

离开了这间房，伞伊戳了一下萨米：“下一个是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吧。”

下一间房的门上挂了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open”。说明萨米的留言被看到，可以和她交流了。

这次，门是由她亲自开的。

“你是人类吗？”

一句话劈头盖脸地丢到了萨米耳朵里。

“我不是，我是空壳。”

“那就好，你们进来吧。”

这位少女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将两人迎了进屋

“今天有什么想说的吗？”

萨米学着伞伊的样子，照葫芦画瓢起来

“我想出去，我想离开这。你们能把我放生吗？”

“抱歉，我没有这个权限。但你可以把你想说的一切事情都告诉我。”

少女察觉到萨米空洞的双眼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小河流水般缓缓道来。

“我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们都只会说漂亮话罢了。他们说各种各样的漂亮话，什么努力奋斗积极进取，什么永不放弃，什么只要努力就值得被尊敬，努力才能更优秀……”

“他们相信科学，鄙视幻想。他们将现实和幻想的界限划开来。他们根本连自己的本心都没有看清，只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而然就被洗脑了。”

“说到底，无论是社会底层的败类，还是懒惰无所事事的人，还是工作狂们，还有各种精英们，都只是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而已。

是世界选择了他们，给了他们良好的外界刺激和生来无法选择的基因，他们的努力，不过是在外界刺激和遗传基因的影响下的作用而已。”

“是这个世界在选择什么人组成什么部分，那些人本身根本就没什么好值得崇拜与敬佩的。”

伞伊的眼睛越来越亮

“所以，那些不努力又懒惰的人只是被世界选择到那里而已。我十分讨厌那些所谓的努力家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训斥那些人。说他们那个样子无法给社会作贡献，是寄生虫，社会败类，自私鬼……”

“然而，正是有了这些人，世界才得以完整。不是吗？而那些明明不是自己的功劳的努力家们，享受着这个世界给他们的红利，反过来鄙视衬托他们的光彩，忍辱负重的人们。”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们，因为没有对比，那些美好与光鲜亮丽就没了意义。可是却很少有人在意这一点，也没有人发自心底感激他们。”

“同样是被世界选择，这些底层的人没有选择权的被分配到这里，不仅生活困苦，还要承受努力家们阴阳怪气的嘲讽。他们才是值得尊敬与崇拜的人。”

少女虽然看上去是个宅女，但说话却意外有分量，萨米听着听着，不自觉就被洗了脑——她说的，有道理。

并且，这种现象还是社会的主流。

这种莫名其妙被洗脑的遭遇，以前是不是也遇到过？聊天室……？头又痛了。

失忆的人会经常头痛，是个老桥段吧……

萨米揉了揉脑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所以，这些想法想必很难被普通人类接受吧。”

少女点点头。她的眼里有愤怒的火花

“我很想把这个世界所有约定俗成的观念都毁掉。什么同学会上的对比，什么排名，什么向好学生学习，什么高考决定一切，什么不努力去搬砖，那些想法都去死吧。”

“我自知我的想法永远不合群，那就把我放生吧。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