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琉华是一个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的孩子。

连名字都不属于自己。

被抓到这座暗无天日的城堡里，每天在黑暗中摸索着……

好像这里是楼梯，这里有扇门，这座城堡有几层来着？这里有一座灯，但是点不亮……为什么呢？

话说，我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我为什么会被抓？我不吃不喝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为什么这么冷静呢？我为什么出不去？我为什么只能提出问题，却一个也解答不了？

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人形师……理护法……三层世界……我为什么会了解这些？谁告诉我的？脑电波传输？

我知道些什么？

我会说话。我能看懂文字。我能听见声音。我知道我的身体构造。我知道我能够呼吸是因为肺部的气体交换。我知道我是由无数个细胞组成的。我知道地球，太阳，宇宙。我知道能量守恒定律。

我知道被冤枉了要生气，得奖了要高兴，被骂了要委屈，迷路了要着急，吵架了要后悔……

我知道买东西要付钱。我知道跑完八百米会很累。我知道小孩子要去上学。我知道小孩子在未成年前会被照顾。我知道每天晚上打开电视收看新闻。我知道找工作必须要学历……

我知道好多事情。

我怎么知道的？我是因为什么知道的？我在不知道这些事情前都是怎么生存的？

面具的力量是否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使用面具时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吗？将感情提取出来是将分泌激素的腺体都割下来吗？

诅咒别人利用的是什么原理，跟电脑的远程控制有关系吗？易容术是对别人的视网膜做了什么吗？修改记忆是需要解剖大脑吗？

幻想世界存在于宇宙之外吗？幻想世界和地球有什么引力吗？

无理世界是怎么个无理法？如果任何事情都能发生且不需要理由的话，那这个世界是怎么维持下来的？那岂不是什么原子弹，核弹满天飞吗？

脑电波传输真的存在吗？读心术能读出什么来，潜意识要怎么读，潜意识能转换成文字吗？为什么失去了所有记忆还会说话？灵魂的化学式是什么？

想不通。

后来，我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她说她叫花无子。

她告诉我许多事情，她说她是趁着两个人还没出发，偷偷坐火车跑过来的，她说她正在玩捉迷藏，让我配合她。

她让我去假扮她，骗一个叫萨米的女孩子。

她告诉我，萨米和我一样，都是她的实验品。但她是一个成功作品，而我是一个失败品。

她说我一点都不好玩，整天只会问东问西，问来问去有什么意义？知道了答案又怎么样？你能改变什么吗？

她说，我可以去问萨米。问多少个问题都行。她自有打算，让我别多问。

在开门时我碰到了萨米的手，好凉。

当我的疑问被解答时，城堡里的灯才会亮起。

萨米看不见我，她在找人。

“你在找谁？”

萨米听见了我的声音，我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我在找我的店长。”

“店长是谁？”

“黑先生。是我的恩人。”

“为什么对你有恩？”

“这……大概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陪在我身边，给我方向吧。”

“为什么要到我这边来？直接去找店长不好吗？”

“花无子说了要循着声音，来点灯。你能帮我点灯吗？”

“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身旁靠着的好像就是一座灯。

“你长什么样子？”

“就是普通商店里卖的洋娃娃的样子。”

“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花无子。”

“你知道面具储存的力量是以什么能存在的吗？热能？风能？”

“这……”

“你知道面具的力量被释放出来时，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吗？”

萨米的声音好甜啊，比花无子妖里妖气的声音好多了，就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好想多听她说话。

“那你知道你现在体内都在进行什么物质交换吗？你知道你站在这里，是哪块肌肉在起作用吗？”

我不知道。我对很多知识都只了解个大概。

“你也不知道吧？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哪有人能了解所有事物的所有原理啊。那些知识就在那里，你需要时再去上网查也不要紧，不是吗？”

萨米好温柔啊，明明和我一样是个没感情的实验品，为什么我就更愿意和她说话呢？

“可我刚才问你的问题，网上大概查不到。”

“只是现在查不到而已。很多很多年以前，人们还不知道地球是圆的呢。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是啊，问题是永远都解决不完的。那些不符合科学的问题，总有一天也会符合科学的。

我没有能力弄清楚，并不代表这些问题就真的没有答案啊。

我就算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也能好好活着不是吗？

灯突然亮了起来。

但灯光很微弱，我只能看清眼前人的大概轮廓。

她的身形比我预想中要矮一些，但身上穿的很华丽的样子，裙子上好像印了一条鲸鱼。

随着一盏灯亮起来，我好像能看见下一盏灯在哪里了。

“去点灯吧。”

这句话是我说的。

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还是能抓住她的手。

下一盏灯

“萨米，人们不都是以知识渊博，无所不知为傲吗？所以这样一无所知的我，是不是很无趣？”

“知识都是死的，当你知道了真相，就再也没有想象的空间了啊。正是因为一无所知，才有无限可能啊。”

“可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会被嘲笑，会被看不起啊？”

“但你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吗？正是因为你什么都知道，你才有能力提问题。至于答案，你实在想不出来，就交给想象吧。”

“想象可以比现实要美很多很多。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才能放心的去相信那个最美好的可能性。”

萨米真的好温柔好温柔，温柔的我有点想睡觉，还有点想找个人抱一下。

“你怎么知道想象比现实要美丽？当亲手找到真相不是才最振奋人心吗？”

“不一定啊。我见过一个人，她一直幻想着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婚纱，但她那套婚纱是租的。婚纱一辈子就穿一次，买了有什么用？结婚后的柴米油盐很快就把她对于婚姻的美好幻想冲淡了。”

“虽然只是幻想什么也得不到，也没什么真实感，但在真相水落石出前，你的就是真的。有追求真相的精神是好的，可你如果不打算以科研人员或者哲学家为职业的话，太较真其实没必要。”

“如果想不出来答案，就去相信那个你最想相信的，去幻想那个你最喜欢的。”

灯又亮了一盏

我终于看清了萨米的脸。

真的就是一张洋娃娃的脸啊。和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她说的是对的，想象才是最美的吧。

但萨米也很美啊。

果然，还是要去问很多个为什么，然后，答案不一定要说得通，只要满足我就好了。

“下一盏灯吧。”